风柜海岸的遭遇如噩梦般萦绕在四人心中。返回旅社的路上,王美玲不断啜泣,坚持说自己对发生的一切毫无记忆,只模糊记得梦中与“温柔姐姐们”的交谈。但她颈皮下偶尔可见的蠕动痕迹,让所有人都无法完全相信她的说辞。
旅社老板看到他们深夜狼狈归来,什么也没问,只是眼神更加深邃。递过钥匙时,他低声咕哝:“今晚别用水。”这句话让所有人背脊发凉。
回到房间,林哲宇立即取出老妇人给的药膏。那深紫色糊状物散发着浓烈的草药味,勉强掩盖了那无处不在的诡异花香。四人将药膏仔细涂抹在花印上,顿时感到一阵清凉,皮肤下那令人不安的蠕动感减轻了许多。
“这只能暂时抑制,”林哲宇严肃地说,“老妇人说明晚中元节子时必须在花冢进行净化仪式。”
“但我们根本不知道仪式具体怎么做!”赵晓婷绝望地说,“手抄本的关键部分被撕掉了。”
李明浩突然抬头,“或许不需要知道。记得文化馆那个清洁工吗?他显然知道什么。还有旅社老板,他看我们的眼神很奇怪,好像知道我们遇到了什么。”
四人决定第二天寻找知情人。但这一夜注定漫长而恐怖。
凌晨三点,林哲宇被一阵细微声响惊醒。那声音像是有人在轻轻挠门,又像是根须在墙壁中蠕动。他屏息聆听,发现声音来自浴室。
推开浴室门,他骇然发现洗手台的水龙头正在一滴一滴地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在瓷盆中积成一滩血水般的液体。更可怕的是,排水孔被黑色发丝般的东西堵塞了,那些发丝还在微微蠕动。
林哲宇下意识后退,却看到镜子上慢慢浮现水汽凝结的字迹:“井看着你”。
突然,隔壁传来陈文欣的尖叫。林哲宇冲过去,发现陈文欣蜷缩在床角,指着墙壁恐惧得说不出话。墙上,潮湿的污渍正在蔓延,形成一张模糊的女性面孔,嘴角还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与此同时,李明浩和赵晓婷的房间也出现异常。家具轻微移动位置,窗户上布满指纹状的水汽,仿佛有无数无形的手在触摸玻璃。赵晓婷手臂上的花印突然灼痛,她惊恐地发现那些红色纹路正在缓慢蠕动,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
唯一“平静”的是王美玲。监控她的摄像头显示她整夜安睡,但凌晨时分,她突然坐起,眼睛一片乳白,走到墙边,用指甲在墙上刻下奇怪的符号——像是缠绕的根须又像是古老文字。完成后又回到床上继续睡眠,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第二天清晨,五人聚集时都面色惨白,黑眼圈深重。彼此心照不宣地没有详细讨论夜间的经历,但紧张气氛几乎可以触摸得到。
旅社餐厅里,老板在送上早餐时突然低声说:“你们去过风柜见阿婆了?”见四人震惊的表情,他叹了口气,“她是我母亲。昨晚她受伤回来了,现在在地下室休养。”
这个意外发现让四人既惊讶又看到一线希望。
在老板的允许下,他们来到旅社地下室。这里比楼上更加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老妇人躺在一张简陋床上,面色苍白但眼神依然锐利。
“你们来了,”她声音虚弱,“时间不多了。花灵知道你们寻求解脱,会更加疯狂地阻止你们。”
“请告诉我们净化仪式的具体方法,”林哲宇恳求,“手抄本的关键部分被撕掉了。”
老妇人艰难地坐起来,“因为那些知识太危险。但我现在没有选择了。”她示意儿子离开后,低声开始讲述:
“七美人花不是普通植物,而是一种古老存在的显现。它们通过根系连接,形成一个意识网络。花冢下的井不是水井,而是一个...入口,连接着它们的领域。”
“要净化连接,必须在明晚子时,当鬼门大开,花灵力量最强时,也是它们最脆弱时,进入花冢中心,找到主根脉,用这个...”她从枕下取出一个古朴的青铜匕首,上面刻着奇怪的符文,“切断你们与它们的连接。”
“但警告你们,”老妇人眼神恐惧,“井中之眼会看着你们。它会试图阻止,用幻觉,用你们最深的恐惧。一旦失败,你们的灵魂将永远被困在根须网络中,成为它们的养分。”
就在这时,地下室的门突然砰一声关上。灯光闪烁不定,温度骤降。墙壁上渗出暗红色液体,形成道道血泪般的痕迹。
“它们来了!”老妇人惊恐地说,“快走!记住,明晚子时,花冢见!”
四人狼狈逃出地下室,回到旅社大堂,却发现王美玲不见了。
“她刚才说去洗手间...”赵晓婷惊慌地说。
寻找王美玲的过程中,林哲宇注意到旅社前台下面有一本旧相册。出于直觉,他翻开相册,震惊地发现里面是旅社的老照片——这里确实曾是一家医院,而且是日据时期的 psychiatric hospital(精神病院)。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张照片显示日本研究人员在医院地下室进行某种实验,病人手臂上有着与他们相似的花印图案。
其中一张照片格外引人注目:一个研究人员手持一株七美人花,正将其根须接入一名被绑着的女性患者颈部。照片备注模糊不清,但能辨认出“意识连接”“根脉同化”等字眼。
“天啊,这地方就是他们研究花灵的地方!”李明浩惊呼。
突然,整栋旅社剧烈震动,像是地下有什么巨大东西在移动。墙皮剥落,露出后面奇怪的金属结构——这栋建筑显然经过特殊加固,仿佛是为了禁锢什么。
他们终于在二楼尽头房间找到王美玲。她背对着他们,站在一面全身镜前,喃喃自语。当四人靠近,才听清她是在用一种混合语言说话——普通话中夹杂着闽南语和日语单词,甚至还有一些完全非人类的音节。
“美玲?”赵晓婷试探性地呼唤。
王美玲缓缓转身,她的眼睛完全变成乳白色,颈部皮肤下的根须状物明显蠕动,甚至从耳孔中微微探出细小的须尖。
“她们让我看到了真相,”王美玲的声音变成多重音调,既有她自己的,也有数个陌生女子的,“这里不是旅社,是牢笼。她们被囚禁在这里多年,被研究,被实验,被伤害。”
她指向墙壁,“根须遍布每个角落,她们无处不在。井不只是花冢下的那个,每个水源都是它们的眼睛和通道。”
旅社再次剧烈震动,走廊尽头传来水流声。一股暗红色的液体从地板下涌出,带着那熟悉的甜腻腐臭花香。
“快走!”林哲宇拉起恍惚的王美玲,四人冲向出口。
但旅社大门已被某种黑色根须状物缠绕封锁。窗户也被同样物质覆盖,光线被阻挡,室内陷入昏暗。
黑暗中,墙壁上的污渍开始发光,形成无数女性面孔的形状。她们的眼睛空洞,嘴巴张开,发出无声的尖叫。地板变得柔软粘稠,像是走在血肉之上。
“这边!”旅社老板突然出现,手持一把老式煤油灯,灯光似乎能让那些可怕现象暂时退避,“跟我来,有个安全室!”
他们跟随老板来到地下室另一处隐蔽房间。这里墙壁全是金属材质,刻满了类似老妇人给的护身符上的符文。
“这里能暂时阻挡它们,”老板锁上门后解释,“但我母亲...”他突然停住,面色悲痛。
老妇人躺在房间角落的床上,已经没有了呼吸。但更可怕的是,她的身体正在被无数细小的根须覆盖,那些根须从她的口鼻耳中长出,开出微小的血红色花朵。
“母亲多年前就被标记了,一直用药膏和符文抑制,”老板哽咽道,“但现在她终于被完全同化了。”
突然,老妇人的眼睛睁开,完全乳白色。她的嘴巴机械张开,发出多个女子重叠的声音:“逃不掉的...加入我们...永恒绽放...”
林哲宇鼓起勇气,取出青铜匕首。当匕首靠近老妇人的身体时,那些根须迅速收缩,花朵凋谢。老妇人的眼睛恢复常态,最后露出一丝安详微笑,然后真正死去。
“谢谢...”她最后的气息说道。
这一刻,四人明白了明晚他们将面对的不仅是自己的解救,也是一场让被困灵魂安息的救赎。
安全室外,撞击声越来越响,整栋建筑都在呻吟。但符文保护的房间暂时安全。
林哲宇看着手中的青铜匕首,知道明天的决战将决定他们的命运——是获得自由,还是永远成为那恐怖花灵的一部分。
而他没有察觉到,自己后颈的花印已经悄然展开第一片花瓣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