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陪……他……们……吧……”
老太太那嘶哑怨毒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毒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深处，每一个字都带着浓稠的、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她伸过来的那只枯手，指尖捏着那片印有血红色“11”的日历纸，在幽蓝的手机屏幕光下，那纸片仿佛刚从血池里捞出来，边缘还滴淌着粘稠的暗红色液体。
“滚开！” 我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全身的汗毛倒竖！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恐惧带来的麻痹感！我猛地将手中那冰冷的“救命稻草”——手机，朝着老太太伸来的手狠狠砸了过去！同时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不顾一切地朝车窗方向死命一挣！
“啪嚓！” 手机砸在老太太的手腕上，屏幕瞬间爆裂，幽蓝的光芒剧烈闪烁了几下，如同垂死的萤火虫，骤然熄灭！碎裂的玻璃渣四溅！
几乎就在光芒消失的同一瞬间，手腕上那股如同寒铁浇铸的冰冷禁锢感，竟然……松开了！
那只红盖头新娘的手，在手机光芒熄灭的刹那，如同被灼伤般猛地一缩！
我根本来不及思考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身体借着刚才那一挣的惯性，狠狠撞在冰冷的车窗玻璃上！顾不上疼痛，我猛地扭头看向车窗外，心脏几乎跳出喉咙——外面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翻滚的白雾，但借着远处不知何物反射的极其微弱的天光，似乎能看到模糊的、陡峭山体的轮廓！
就是现在！只有这一线生机！
我猛地抬起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不顾一切地朝着身旁布满水痕的车窗玻璃踹去！鞋底撞击冰冷的玻璃，发出沉闷的巨响！
“砰！”
玻璃剧烈震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蛛网般的裂纹瞬间以撞击点为中心疯狂蔓延开来！冰冷的空气和浓重的雾气顺着裂缝丝丝缕缕地渗入！
“砰！！” 第二脚，带着绝望的咆哮和全身的重量，再次狠狠踹在同一个位置！
“哗啦——！！！”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裂声！整面车窗玻璃终于承受不住，彻底碎裂！无数尖锐的玻璃碎片如同冰雹般向外迸射，又在冰冷的雨雾中反射出瞬间的、支离破碎的寒光！冰冷的、带着泥土和腐烂气息的山风夹杂着浓雾和雨丝，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灌入车厢！
“呃啊——！” 几片飞溅的碎玻璃划破了我的脸颊和手臂，带来尖锐的刺痛，温热的液体顺着皮肤流下。但此刻，这点疼痛反而像一剂强心针！我不管不顾，双手扒住那残留着锋利玻璃茬的车窗边缘，身体一缩，就要从那破洞中钻出去！
就在我半个身体探出车窗的刹那——
车厢内，异变陡生！
“呃……嗬嗬……”
“嘶……嘶嘶……”
“呜……呜呜……”
无数种无法形容的、非人的、充满了极端痛苦和扭曲的声音，如同打开了地狱的闸门，猛地从车厢的各个角落爆发出来！那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像是无数野兽在临死前混合了骨骼碎裂、血肉搅动、气管漏气的恐怖嘶鸣！
我下意识地回头一瞥。
这一瞥，成了我此生挥之不去的噩梦！
在车窗破洞透进来的、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光线下，整个车厢内部，已经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熔炉地狱！
那些原本只是僵坐着的乘客，此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变形！
那个穿着深紫色冬衣的女人，她歪着的头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向后仰去，发出“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她惨白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的东西在疯狂地蠕动、拱起！整张脸如同加热的蜡像般开始软化、流淌！原本墨黑色的长指甲，此刻正以恐怖的速度疯长、卷曲，变得如同野兽的利爪，刮擦着塑料座椅，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她身上那件厚重的冬衣，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撑开、撕裂，露出底下……那根本不再是皮肤的东西！一片片深紫色的、如同腐败内脏般的粘稠物质正在涌动！
“嗬……嗬……” 她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身体剧烈地抽搐着。
后排那个穿着灰色工装的男人，他猛地抬起了头！油腻的头发下，那张脸……已经完全扭曲变形！皮肤像融化的蜡烛般大片大片地剥落、垂坠，露出底下暗红色的、仿佛被剥了皮的肌肉组织和森白的颧骨！他脖颈侧面，那块我先前瞥见的深暗淤斑，此刻如同活物般迅速扩散、蔓延，覆盖了半张脸！他的嘴巴以一种不可能的幅度张开，越张越大，撕裂了嘴角的皮肤，露出黑洞洞的口腔和参差不齐的、染着黑血的牙齿！他似乎在无声地尖啸，身体如同痉挛的虾米般疯狂地弓起、弹动！
“呃啊——！” 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来自那个折纸钱的老太太！她枯瘦的身体像被抽干了所有水分般急速地干瘪下去，皮肤紧贴着骨头，呈现出一种朽木般的灰败色泽。她手中那片血红的“11”日历纸不知何时已化为灰烬。此刻，她那双浑浊的眼睛猛地凸出眼眶，布满了猩红的血丝，如同两颗即将爆裂的玻璃珠！她的嘴巴大张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属于人类的声音，只有一种尖锐的、如同指甲刮过玻璃般的嘶鸣从她撕裂的喉咙深处挤出来！她整个人如同被点燃的纸人，边缘开始卷曲、碳化，散发出浓烈的焦臭味！
整个车厢都在这恐怖的景象中扭曲、变形！塑料座椅如同软泥般塌陷、融化，发出滋滋的声响和刺鼻的焦糊味！车顶的灯管残骸如同融化的冰凌般滴落着粘稠的、发出幽绿微光的液体！车壁上的漆皮如同沸水中的鱼鳞般大片大片地卷翘、剥落，露出底下锈蚀、腐烂、甚至开始渗出暗红色粘液的金属内里！无数粘稠的、颜色各异（暗红、深紫、墨绿、浊黄）的液体从变形的乘客身上、从融化的车体内渗出，混合在一起，如同污秽的脓血，沿着倾斜的地板缓缓流淌、汇聚……
浓烈的、无法形容的恶臭瞬间爆发！那是尸体的高度腐败、内脏的糜烂、化学物质的挥发、烧焦的塑料和血肉……所有你能想象和无法想象的、属于地狱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足以让活人瞬间窒息的毒气狂潮，猛地灌入我的口鼻！
“呕——！” 强烈的生理反应让我胃部剧烈痉挛，眼前发黑，几乎要当场呕吐出来！
就在这人间地狱的景象和足以熏死人的恶臭将我彻底淹没的瞬间——
一个声音响起了。
那是一个稚嫩的、清脆的童声。如同天籁般纯净、空灵，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无邪。然而，这声音响起的时机和内容，却比任何恶鬼的嘶嚎都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它并非来自某个具体的乘客，而是仿佛从这辆正在融化、腐朽的公车本身，从那些流淌的污秽脓血中，从弥漫的浓烈恶臭里……直接响起，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角落，钻进每一个正在扭曲变形的“乘客”的耳朵里，也狠狠刺入了我的大脑：
“叮咚！乘客您好！下一站——枉死城——！请要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