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安置”,就是囚禁。达法勒和卡朗被带离了那压抑恐怖的“永寂之巢”,安置在岛屿边缘一片由巨大、弯曲肋骨和坚韧海兽皮围成的简陋“囚笼”里。这里靠近那片诡异的“森林”,空气更加潮湿粘腻,那股甜腻的腐烂气息无孔不入。囚笼没有门,只有一道低矮的出口,但达法勒毫不怀疑,一旦他们试图离开,那些无处不在、眼神空洞的女人会瞬间将他们撕碎。
食物定时送来,是烤熟的、肉质异常细腻雪白却没有任何鱼腥味的肉块,以及一些颜色鲜艳、汁水饱满的奇特水果。卡朗饿坏了,狼吞虎咽。可达法勒只吃了一点就难以下咽。那肉的口感太像……某种他不愿深想的部位。水果的甜味也过于浓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吃下去后身体会涌起一阵短暂的、不正常的燥热。
日子在一种诡异而压抑的平静中流逝。每天,都有不同的女人来到囚笼外。她们并不进来,只是远远地站着,用那种冰冷的、评估货物般的目光,赤裸裸地打量着达法勒强健的体魄和卡朗稚嫩的身体。目光中毫无羞怯,只有纯粹的好奇、漠然,以及一种……等待享用美食前的贪婪。卡朗被看得浑身发毛,紧紧缩在哥哥身后。
“哥……她们……她们在看什么?” 卡朗的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
“别看她们,卡朗。” 达法勒将弟弟护得更紧,像一头被围观的困兽,肌肉紧绷,眼神警惕而凶狠地回瞪着那些女人,“记住,在这里,除了哥哥,不要相信任何人!她们……都不是人!”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话语中的寒意让卡朗打了个哆嗦。
偶尔,阿蕊娜会来。她总是站在稍远的地方,纯黑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们,如同看管重要的财产。有一次,她带来了一小罐散发着清凉气息的、墨绿色的粘稠药膏。
“敷在皮肤上,能缓解这里的……‘侵蚀’。” 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将药罐放在囚笼入口的地上,转身就走。
达法勒警惕地看着那罐药膏,没有立刻去拿。他仔细观察过自己的身体,发现裸露的皮肤,尤其是靠近那片蠕动森林的地方,开始出现细小的、如同被海水浸泡过久的苍白皱褶,还伴随着轻微的刺痒。这岛屿本身就在缓慢地“消化”他们!
“哥,痒……” 卡朗忍不住抓挠着手臂,上面已经出现了几道浅浅的红痕。
犹豫再三,达法勒还是拿起了药罐。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凉滑腻。他小心地挑了一点,抹在自己手臂刺痒的地方。一股强烈的清凉感瞬间渗透进去,刺痒感立刻减轻了大半。他咬咬牙,也给卡朗涂抹上。药膏有效,但这并未减轻达法勒的警惕,反而让他更加不安。这更像是在保养即将献祭的牲畜皮毛!
除了被围观,更让达法勒心神不宁的是夜晚。每当那铅灰色的天幕变得更加昏暗(这里没有明确的昼夜交替,只有光线的明暗变化),整座岛屿就会“活”过来。森林里那些蠕动的藤蔓会发出更加密集的“沙沙”声,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爪子在爬行。悬挂的囊泡会发出低沉的、如同心跳般的“噗通”声,节奏越来越快。最恐怖的是,风中会传来无数女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和哭泣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充满痛苦与扭曲欲望的背景音浪,笼罩着整座岛屿。这声音如同魔咒,不断侵蚀着达法勒的意志,试图勾起他内心深处最原始的冲动。他只能死死捂住卡朗的耳朵,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一遍遍低声讲述着家乡的海,温暖的篝火,母亲做的烤鱼,用记忆中的温暖来对抗这无孔不入的邪恶低语。
时间的概念在这里变得模糊。达法勒只能通过送餐的次数和卡朗日渐沉默、眼中恐惧加深的程度来判断大概过了多久。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那股被强行压抑的燥热在累积,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而卡朗,虽然断腿被神奇治愈,但他的精神明显萎靡下去,时常对着囚笼外灰暗的天空发呆,眼神空洞,对达法勒讲述的家乡故事反应也越来越迟钝。这岛屿不仅在侵蚀他们的身体,更在吞噬他们的灵魂!
直到那一天。
铅灰色的天空,毫无征兆地开始发生变化。那永恒不变的、令人压抑的灰白如同褪色的幕布般被缓缓撕开,显露出其后一片深邃诡异的……暗红!这红色如同干涸凝固的血液,带着不祥的污浊感,迅速染遍了整个天穹。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腐烂气息陡然增强了十倍!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粘稠的血浆。
岛屿本身开始发出低沉的、如同巨兽苏醒般的“隆隆”声。地面(那覆盖着菌毯的骨肉之基)传来阵阵微弱的脉动。森林里所有的藤蔓疯狂地舞动起来,发出尖锐的呼啸,那些悬挂的囊泡剧烈地鼓胀收缩,里面的阴影疯狂地扭动挣扎,仿佛随时要破囊而出!
“来了……” 一直沉默的阿蕊娜不知何时出现在囚笼外,她仰望着那轮缓缓从污浊血云中浮现的、巨大无比的暗红色月亮,纯黑的眼眸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近乎狂热的敬畏,“血月……升起来了!海神的祭典……开始了!”
她猛地转向囚笼,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命令:“出来!立刻!沐浴更衣!准备迎接……净化!”
囚笼外,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围满了女人。她们不再慵懒,不再空洞。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病态的、扭曲的兴奋潮红,眼神炽热得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地盯着达法勒和卡朗,仿佛饥饿的狼群看到了鲜肉。她们手中拿着用光滑海兽皮制成的绳索,绳索的一端系着打磨锋利的骨钩。
达法勒的心沉到了谷底。最后的时刻到了!他猛地将卡朗拉到身后,背靠着冰冷的骨墙,摆出搏命的姿态,如同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孤狼:“滚开!谁敢碰我弟弟!”
“愚蠢的雄性!” 阿蕊娜厉喝一声,声音尖锐刺耳,“在血月之下,抗拒即是亵渎!” 她猛地一挥手。
女人们如同得到了指令的猎犬,瞬间蜂拥而上!她们的动作迅捷得超乎想象,力量也大得惊人。冰冷的骨钩带着破空声飞来,精准地钩住了达法勒的手臂和衣襟!坚韧的海兽皮绳索如同活蛇般缠绕上来!达法勒怒吼着,奋力挣扎,用尽全身力气挥拳踢打。他的拳头砸在一个女人的脸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那女人只是头歪了歪,脸上病态的潮红更甚,眼神中的狂热丝毫未减,反而更加凶狠地扑上来!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数十个被血月激发了狂热力量的女人。达法勒很快被无数绳索牢牢捆住,动弹不得。另一边,卡朗发出惊恐到极致的尖叫,像一只无助的幼兽,被几个女人粗暴地按倒在地,用绳索捆了个结实。
“哥——!救我!哥——!” 卡朗的哭喊撕心裂肺。
“卡朗——!” 达法勒目眦欲裂,疯狂地挣扎,绳索深深勒进皮肉,渗出鲜血,却无法撼动分毫。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他和卡朗被粗暴地拖出囚笼,拖行在剧烈脉动的、覆盖着暗紫色菌毯的“地面”上。岛屿的“隆隆”声越来越响,如同战鼓擂动。血月的光芒洒下,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污浊的猩红。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极致的甜腥味,吸入一口都让人头晕目眩,身体深处那股被压抑的燥热如同被点燃的干柴,猛烈地燃烧起来,冲击着他的理智。
他们被拖向岛屿的中心,拖向那片蠕动森林的最深处。那里,不知何时已清理出一片巨大的空地。空地的中央,矗立着一座用无数惨白巨骨垒砌而成的、高达数丈的环形祭坛!祭坛的形状,如同一个巨大的、敞开的子宫!在环形祭坛的中央,是一个凹陷的、深不见底的坑洞,坑洞的边缘布满了尖锐的骨刺,从里面不断喷涌出浓烈的、带着硫磺气息的乳白色蒸汽,发出“嘶嘶”的怪响。
祭坛周围,已经跪满了密密麻麻的女人!她们匍匐在地,额头紧紧贴着蠕动的地面,身体因极度的兴奋而剧烈颤抖,口中发出含混不清的、如同梦呓般的祈祷和呻吟。那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一片令人疯狂的、充满原始欲望和血腥期待的声浪,冲击着达法勒的耳膜和神经。
阿蕊娜指挥着其他女人,将拼命挣扎的达法勒和哭喊到失声的卡朗,强行拖拽到环形祭坛的最高处,那如同子宫颈口的边缘!从这里向下望去,那个喷涌着蒸汽的骨刺深坑如同巨兽的咽喉,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西露安,就悬浮在祭坛中央的上空!
她悬浮在血月污浊的光辉之下,那件暗影星光织就的长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她墨蓝色的长发狂乱地舞动,如同深海女妖的触手。额骨冠上的深蓝宝石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与她漩涡般的靛蓝双瞳交相辉映。一股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水,从她身上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祭坛!所有的祈祷和呻吟声瞬间达到了顶点,变得更加狂热、扭曲!
西露安缓缓抬起双臂,她的声音不再空灵,而是如同滚滚雷鸣,混合着无数海妖的尖啸,响彻整个岛屿:
“沉寂之渊的守护者!无尽咸水的主宰!吞噬星辰的古神!”
“您饥饿的子嗣,献上阳世的精魄!以雄性之火,点燃沉寂之渊!”
“以血为引!以骨为薪!以精魄为飨!”
“接受这卑微的献祭!赐予巴莱珊——永恒的丰饶与安宁!”
随着她最后一个音节如同重锤般落下,祭坛下跪拜的女人们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红光!她们齐声发出高亢、尖锐、非人的啸叫!
“嗬——!!!”
阿蕊娜和几个强壮的女人,脸上带着狂热的、近乎狰狞的表情,猛地将捆得像粽子一样的卡朗举了起来!朝着祭坛中央那个喷涌着蒸汽和硫磺气息的、布满骨刺的深坑,狠狠抛了下去!
“不——!!!” 达法勒的怒吼声撕裂了血色的夜空,带着无尽的绝望和疯狂!他眼睁睁看着弟弟瘦小的身影,如同断线的风筝,坠向那象征着死亡和吞噬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