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卿听到议论，不动声色。
她知道，这事成了是双赢，不成也没什么损失。
但既然做了，就要做到最好。
下午两点，厂长办公室。
杨厂长坐在主位，左手边是生产科长老郑，供应科长老吴，质检科长老孙。
右手边是陈科长、温卿、林烨。
“人都齐了，开始吧。”杨厂长开门见山，“温卿同志提了个合作方案，大家先看看。”
方案传阅一圈。
生产科长老郑先开口：“想法是好的。但我们车间现在任务重，如果外包的零件质量不过关，返工更耽误时间。”
供应科长老吴说：“材料供应要衔接好。不能咱们料送去了，他们做不出来，或者做坏了浪费材料。”
质检科长老孙最严格：“公差要求必须严格执行。农村的设备条件，我持怀疑态度。”
面对质疑，温卿不慌不忙：“各位领导的担心都有道理。所以我的建议是，先从最简单的零件开始试做。”
她拿出三张图纸：“比如这种垫圈，只需要钻孔和去毛刺。这种销轴，车外圆、倒角、钻中心孔。这种支架，下料、钻孔、攻丝。都是基础工序。”
林烨补充：“我们测算过，技术小组现有两台旧台钻，一台手动车床，可以满足这些零件的加工要求。精度方面，±0.5毫米的公差，经过培训的工人可以达到。”
“培训谁来做？”质检科长老孙问。
“我来。”温卿说，“每周六回村，现场指导。林顾问负责制定工艺卡片和检验规范。厂里也可以随时派人抽查。”
陈科长帮腔：“温卿同志解决过厂里的关键技术难题，她的技术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她带出来的团队，应该值得信任。”
杨厂长敲敲桌子：“这样，先试一批。供应科准备材料，生产科提供500件的试加工任务，质检科制定验收标准。
温卿同志负责培训和对接。如果这批500件合格率达到95%以上，就正式合作。怎么样？”
这个提议很稳妥，各部门都没意见。
“那好，就这么定。”杨厂长拍板，“试加工期一个月。温卿同志，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温卿起身，“保证完成任务。”
散会后，温卿立刻行动起来。
她先到供应科，领取了试加工所需的材料——一批圆钢、钢板和标准件。
老吴给了个内部价，比市场价低。
接着到生产科，拿到了详细的加工图纸和技术要求。
老郑特意交代：“第一批活不急，重点是做精做细，打好基础。”
最后到质检科，和老孙一起制定了检验标准：
尺寸公差、表面光洁度、去毛刺要求，一条条列清楚。
“温师傅，”老孙难得地说了句软话，“不是我不信任你，是质量这事马虎不得。咱们厂的产品，关系到农业生产，不能出岔子。”
“我明白。”温卿认真点头，“质量是生命线，这个道理我懂。”
忙完这些，已经下午四点。
温卿回到技术科，林烨已经把工艺卡片初稿写好了。
“这么快？”温卿接过一看，卡片详细列出了每道工序的操作要点、使用工具、注意事项，甚至还有易出错环节的提示。
“提前准备的。”林烨说，“如果合作达成，这些都要教给村里。”
温卿心里一暖。
林烨平时话不多，但做事极其靠谱。
“谢谢。”她说。
林烨摇摇头：“不用谢，这也是我的工作。”
两人又讨论了几个细节，直到下班铃声响起。
周三，温卿请了半天假，和周建国一起，用厂里的三轮车把第一批材料和图纸送回村。
听说县里的活真的来了，整个技术小组都沸腾了。
王强摸着光洁的圆钢：“这就是厂里用的材料啊！比咱们平时见的都好！”
刘师傅仔细看图纸：“公差±0.3毫米，这个要求不算高，咱们能做到。”
李老栓担心的是另一件事：“这么多材料，做坏了可赔不起。”
温卿理解大家的压力：“所以咱们要严格按照工艺做。我带来了一套检具——卡尺、塞规、螺纹规。每做完一批，先自检，合格了再送厂里。”
她把林烨写的工艺卡片发下去，每人一份：“今天下午，咱们先培训。我演示，大家跟着做。”
下午的培训持续了三个小时。
温卿从最基础的看图讲起，教大家认尺寸、公差、符号。
然后演示操作：怎么夹持工件，怎么调整台钻，怎么控制进给速度……
“手要稳，心要细。”
她反复强调，“咱们做的不是工艺品，但也要有工匠精神。每个零件都要对得起厂里的信任，对得起咱们自己的良心。”
这话说到了大家心里。
是干活的人，最看重的就是手艺和信誉。
培训结束，开始试做。
温卿让每个人先做五个垫圈，她逐个检查。
王强的手最稳，做的五个全合格。
孙晓曼细心，但力度控制稍差，有一个孔偏了0.1毫米。徐小兰做的表面光洁度不够，需要改进手法。
“不要紧，第一次做，已经很好了。”温卿鼓励大家，“记住感觉，继续练。”
到傍晚时，所有人都掌握了基本要领。
第一批一百个垫圈做好，经检验，合格率98%。
“好！”温卿宣布，“今天到此为止。明天正式开工，目标一天两百个！”
“保证完成！”
看着大家干劲十足的样子，温卿心里踏实了。
这条路，算是走通了第一步。
接下来的日子，技术小组进入了紧张有序的生产。
每天早晨七点开工，中午休息两小时，晚上干到天黑。
温卿每周六回村指导，平时由王强负责组织，孙晓曼负责质检。
第一周，做了八百个垫圈，合格率96%。
第二周，开始做销轴，合格率94%。
第三周，增加支架，合格率95%。
每周一，村里用牛车把成品送到厂里，质检科抽查验收。三批货下来，合格率都稳定在95%以上。
月底，杨厂长看了质检报告，满意地点头：“不错，农村的同志很认真。正式合作吧。”
消息传回村里，老林头和赵大刚都乐得合不拢嘴。
“这个月，加工费一共是一百二十元八角！”赵大刚拿着结算单，“队里留三十元作集体资金，剩下的按工时分给参与的人。最多的王强，分了十五块！”
十五块，相当于一个壮劳力半个月的工分钱。而这只是利用农闲时间做的副业。
技术小组的成员们拿到钱，一个个激动得手发抖。
“我能买斤肉了！”孙小曼激动的说。
“我想买双胶鞋，下雨天好干活。”李明也跟着到说。
王强最实在：“我存着，将来娶媳妇用！”
温卿看着大家高兴，自己也高兴。
这不只是钱的问题，是村里多了一条活路，多了份希望。
更让她欣慰的是，通过这次合作，技术小组的管理水平提升了。
有了生产计划，有了质量意识，有了成本概念。
这些，都是将来发展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