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部落的决议,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部落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首领黑山以不容置疑的权威和实力,联合巫乌玛的“神谕”,强行压下了部落内部关于“驱逐叶尘”的声音,确立了“保护叶尘即是保护部落”的策略。命令被迅速执行:巡逻队增加了一倍,精锐的战士被派往更远的山口设立暗哨,妇孺被叮嘱不得随意离开居住区,整个部落如同一只受惊的刺猬,蜷缩起来,竖起了全身的尖刺。
然而,决议可以强行通过,人心却难以统一。
绝大多数战士,尤其是那些被叶尘从狼口救下、或被其医术治愈的战士及其家人,对叶尘抱有真挚的感激和信任。他们或许听不懂高层的战略分析,但他们认最朴素的道理——叶尘救了他们的命,是部落的恩人,保护恩人天经地义。首领和巫的决定,符合他们的情感和价值观。
但另一部分人,尤其是那些在狼群袭击中失去了亲人、或与叶尘没有直接恩惠的部落民,则充满了不安、恐惧和隐晦的怨愤。他们亲眼目睹了狼王的可怕和昨日战斗的惨烈,而更强大的敌人还隐藏在暗处。他们将这一切灾难的源头,归咎于叶尘这个外来者。他们不敢公开反对黑山和巫的决定,但眼神中的疏离、戒备,甚至是一闪而过的怨恨,却难以完全掩饰。
这种微妙而压抑的气氛,在部落中弥漫。叶尘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
阿土的行为,是这种分裂最直接的体现。
他依旧每日为叶尘送来食物和清水,但动作更加机械,眼神躲闪,几乎不敢与叶尘对视。放下东西便匆匆离开,仿佛多待一刻都会沾染上不幸。有两次,叶尘敏锐地察觉到,送来的赤炎石品质似乎比前几日稍差了一些,蕴含的至阳能量稀薄了不少。这细微的变化,绝非无心之失。
叶尘心中冷笑,却并未点破。他如今实力已恢复七成有余,对赤炎石的依赖有所降低,这点小动作无伤大雅,反而让他更清晰地看到了部落内部潜藏的裂痕。
真正的信任,从未真正建立。目前的“团结”,是建立在外部死亡威胁和黑山个人权威之上的脆弱平衡。一旦压力超过某个临界点,这平衡便会瞬间崩塌。
叶尘对此心知肚明,他从未将自身安危寄托于他人的庇护之上。黑山部落,暂时是他恢复实力、应对危机的缓冲之地,但绝非久留之所。
他更加专注于自身的恢复。白日里,他依旧会出现在伤员区,用流利的部落语指导救治,偶尔也会在图腾柱下静坐感悟。他的行为看似与往常无异,但神魂感知却如同无形的蛛网,时刻笼罩着周身百丈范围,任何一丝异常的波动都难逃他的探查。
夜幕再次降临。
叶尘盘膝坐在草棚内,双手各握一块品质稍次的赤炎石,《九转神魔诀》缓缓运转,吸收着其中能量,温养着玉骨龙筋。他的心神却分出大半,如同潜伏的猎豹,警惕着外界。
时间悄然流逝,月至中天。
棚外万籁俱寂,只有巡逻战士沉重的脚步声规律地响起,以及远处篝火燃烧的噼啪声。
突然——
叶尘闭合的眼睑微微一颤。他强大神魂捕捉到,在距离他草棚约三十丈外,一处堆放杂物的阴影角落,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部落战士的能量波动!那波动阴冷、晦涩,正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向着他的方向悄然移动!
来了!果然忍不住再次出手了!
叶尘心中冷哼,身形却纹丝不动,依旧保持着修炼的姿态,甚至连呼吸频率都未曾改变,仿佛毫无察觉。
他倒要看看,这次来的,是什么货色!
那阴冷波动移动得极慢,极其耐心,完美地利用了巡逻队交替的短暂间隙和地形的阴影,显示出极高的潜行技巧。片刻后,波动在他的草棚外约十丈处停下,潜伏下来,再无动静。
似乎在观察,在等待。
叶尘依旧不动声色,内心却飞速盘算。对方潜伏的位置极其刁钻,恰好处于两个巡逻队视野的交错盲区,且避开了部落中几个可能的警戒巫术节点。对方对黑山部落的布防规律,竟如此了解?!
是了,那毒针…那布片…对方绝非初次潜入,甚至可能…有内应提供情报!
这个念头让叶尘眼神更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方极有耐心,如同石雕般潜伏,没有丝毫急躁。
就在下一队巡逻战士的脚步声响过,即将远去的那一刻——
“嗖!”“嗖!”
两道比昨夜更加细微、几乎完全融入夜风的破空声,从两个不同的角度,闪电般射向叶尘的草棚!并非射向棚门,而是精准地射向草棚两侧看似薄弱的位置!
角度刁钻,时机狠辣!而且,是双针齐发,封堵闪避路线!
然而,就在毒针即将穿透草棚的刹那——
盘坐其中的叶尘,猛然睁开双眼,眸中寒星爆射!
他并未起身,也未格挡,而是双手猛然在身前一合!磅礴的气血之力瞬间爆发,在身前形成一个无形的气血漩涡!
“嗡!”
那两根凌厉无比的毒针,射入气血漩涡的瞬间,如同陷入泥潭,速度骤减,轨迹被强行扭曲,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最终无力地悬浮在叶尘身前一尺之处,针尖幽蓝的光芒闪烁不定!
以力破巧,绝对的实力压制!
几乎在制住毒针的同时,叶尘的神魂之力如同无形的触手,闪电般循着毒针来路反向蔓延而去,瞬间锁定了那两个隐藏在阴影中的袭击者!
“找到你了!”
叶尘心中冷喝,身形骤然模糊,下一刻已如鬼魅般出现在草棚之外!他看也不看那两个方向,右手并指如剑,凌空向着左侧阴影处猛然一点!
一道凝练至极、蕴含着一丝寂灭炎特性的气血指风,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直射而去!
“噗!”
一声闷响伴随着压抑的痛哼从阴影中传来,一道模糊的黑影踉跄暴退,肩胛处已然被洞穿,鲜血喷溅!那黑影反应极快,受伤之下毫不恋战,身形一扭,便要借力遁入更深黑暗之中。
而叶尘在点出一指的同时,左手虚空一抓,那悬浮在棚内的两根毒针被他气血牵引,倒飞而回,落入他掌心。他看也不看,手腕一抖,其中一根毒针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幽蓝细线,射向右侧另一个潜伏者!
右侧那潜伏者显然没料到目标不仅瞬间破局,还能如此迅猛地反向攻击,大惊失色下,仓促间挥动一把黝黑短刃格挡!
“叮!”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毒针被短刃磕飞,但针尖那缕幽蓝毒气却骤然炸开,化作一团淡薄的毒雾,笼罩而下!
那潜伏者闷哼一声,显然吸入了一丝毒气,身形一滞,动作瞬间变得迟滞了几分。他眼中闪过惊骇,毫不犹豫地掷出一颗黑色圆球!
“嘭!”
黑球炸开,爆出一大团浓密的、能隔绝神识探查的黑雾,瞬间笼罩了方圆数丈的范围!
叶尘冷哼一声,身形如电,直接冲入黑雾之中!但就在他冲入的瞬间,神魂感知中,那两个袭击者的气息已然借助这黑雾的掩护,如同鬼魅般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急速远遁,速度惊人,显然是早有预备的撤退方案!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
“敌袭!!”
“东北方向!有动静!”
部落的警报声终于被惊动,凄厉地响起!巡逻战士的怒吼声、杂乱的脚步声迅速向着这个方向汇聚而来!
叶尘冲出黑雾,看着那两个已然远遁、即将消失在夜色中的模糊身影,眼神冰冷如刀,却没有再追击。
穷寇莫追,何况是在对方精心策划的撤退路线上。他若孤身深入追击,很可能落入更大的陷阱。
他站在原地,摊开手掌,看着掌心那根未曾射出的毒针,以及指尖沾染的一丝从第一个袭击者身上洞穿而来的、带着阴寒气息的鲜血。
“跑得掉吗?”叶尘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已然锁定了他们的气息,并且,留下了一点“纪念品”。
更重要的是,这次交手,让他对敌人的实力和手段,有了更清晰的了解。同时,他也确认了那个早已存在的猜测——
黑山部落的内部,确实有鬼。
(第四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