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拭雪抚上谢鹜的手,似乎是想到若是他死了,谢鹜在这世上唯一的长辈也没了。
应拭雪鼻子有些酸,不明白为什么有人的命就可以这么苦。
“我若是出事,你以后行事不能再这般不拘。”应拭雪攥住谢鹜的手,像十几年前青慈道尊咽气前嘱托那般,以长辈的身份给谢鹜说几句贴己话。
可应拭雪没有意识到现在他与谢鹜之间的姿势有多么暧昧不清。
“那些老骨头修为不涨,可嫉妒的心思却藏不住,你以后要敛下锋芒,莫要被人抓到把柄,莫要被人暗算。”
“我能瞧出你与青霄宗苍穹真人剑拔弩张关系不好,我瞧出他寿元将近,可之前卖给他了一颗延长寿元的丹药,给他延了一百年的寿元,之后他又派人几次三番的寻我,想再买两颗都被我回绝了。”
“你莫要与他哪个寿元将近之人自讨没趣,静静的等他去死就是……”
应拭雪越念叨越琐碎,谢鹜将应拭雪拥在怀里认认真真的听着,感觉他家小师叔也并非蠢笨之人。
看得透,又看得开,从不因为旁人为难自己,只求自己问心无愧……
“小师叔。”
时间太过紧迫,谢鹜要赶在虔命前往应家之前到招摇山去。
实在是不能听应拭雪继续交代后事了。
“有本尊在,应家不会出事的。”
谢鹜一把钳住应拭雪的下巴迫使应拭雪与他对视。
谢鹜压迫感强大到应拭雪根本无法忽视——
“我会派人将小师叔你送回天水宗,在照雪峰的阵法里好好待着,本尊不能放小师叔回应家,但是本尊保证。”
“应家不会有事。”
应拭雪怔怔的望着谢鹜,他自然是相信谢鹜的。
谢鹜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表现出超乎同龄人的安全感。
那时候无论应拭雪逼着谢鹜答应了多么过分且天马行空的事,谢鹜总会做到,从不食言。
如今现在也是,应拭雪被神魂离散折磨的痛不欲生,也以后谢鹜能帮他疏离神魂护上坚甲……
这段时间的经历历历在目——
谢鹜似乎就是无所不能,什么都没办法难住他。
得了谢鹜的承诺,应拭雪震颤的心刚刚平复些,就又浮了上去。
谢鹜将他送回天水宗的照雪峰,告诉他应家会化险为夷。
那他呢?
谢鹜要干什么?他要去哪儿?
由于时间紧迫,谢鹜将应拭雪从怀里揪出来,伺候着应拭雪急急忙忙穿上外袍,并命人将那些从照雪峰来到这里伺候应拭雪的仆从们统统叫醒,与应拭雪一起送回天水宗。
应拭雪看着谢鹜这副凌厉阴鸷的模样,感受着外面的风雨欲来,他总觉得有大事发生,谢鹜有事瞒着他。
可谢鹜自始至终什么都没跟他透露过,这段时间应拭雪就算看出谢鹜的不对劲来也只是抱着安慰两句。
所以应拭雪此时此刻想要急切的知道些什么,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应拭雪望着谢鹜那双鎏金色的眸子,任由谢鹜摆弄着给他穿外袍束发带。
应拭雪伸出手抓上谢鹜的袍角,声音颤抖:“你不是说我要给你做两年的仆从么?这么快就送我走?那我还能回这释心宗么?这里的温泉很舒服。”
谢鹜为应拭雪束发的手一顿,他眸中深沉,说话却云淡风轻:“待我斩杀虔命,就去天水宗将小师叔亲自接回来。”
“你!你竟然……”
应拭雪竟然不知谢鹜已经做了这样的决定,竟然要与虔命清算,
应拭雪沉下脸:“……你要去寻虔命,是因为应家么?”
谢鹜忍不住摩挲着应拭雪的侧脸,回答道:“我与他之间从来都是不共戴天,应家只是一个契机,小师叔勿要多想。”
“可……”
应拭雪想要劝谢鹜两句却实在无法开口,因为谢鹜说的对,谢鹜与虔命之间的恩怨是绕不开的,这段时间谢鹜明显消沉也肯定与虔命有关。
他不能干涉谢鹜去报仇,他能做的只能相信谢鹜。
他的小师侄……
很厉害的。
谢鹜说了会到天水宗亲自来接他,就一定不会食言的。
应拭雪双眸发烫,强忍住想要溢出的水雾,他虽然有的时候觉得谢鹜对他很苛刻……
虽然觉得谢鹜总是在以取笑他,琢磨他为乐。
可是他与谢鹜之间的情分,早就如同蚕丝一般细密缠绕,
应拭雪突然想到了他自己曾经为谢鹜种下的世转灵芝。
能为谢鹜挡三次大刹,这最后一次……
一定可以化险为夷的。
门外的仆从们已经收拾完毕,崔榕川得了谢鹜给他传来的消息早就派几位长老仙尊前来接走应拭雪等人。
应拭雪被仆从们搀着走出正殿,感受着门外的冷风将他身上挂着的檀香味道渐渐冲散,感受着站定在正殿之中的谢鹜离他越来越远……
应拭雪咬咬牙避开仆从的手,回过身冲谢鹜小跑几步——
谢鹜正沉思之时,一股清新草药香重新萦绕着他,随后应拭雪直接扑到了身上——
他一直不得的回应,终于在此刻落入他怀。
应拭雪将自己藏在谢鹜怀里,不想抬头让谢鹜瞧他泛红的眸子,声音翁翁道:“一定要回来啊……”
谢鹜回抱住应拭雪,像个前辈安抚小辈一般摸了摸应拭雪的头,“小师叔放心。”
谢鹜已经知晓招摇山是他设定中的葬身之处,像系统所说那般永不踏足的确可以躲上一阵。
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他若是连直面和主宰自己生死的本事都没有,他如何能将应拭雪,将整个释心宗的命运改变?
不管是未报的血海深仇,还是身边人没有光明的前路。
都足以让他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