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镇外围的工事如同锈蚀的铁环,死死箍住这座弥漫着死亡气息的矿镇。灰白色的雾气翻滚着,无数行尸僵硬地游弋在残垣断壁间,骷髅战士眼眶中幽绿的磷火连成一片冰冷的溪流,冲刷着由沙袋、原木和废弃矿车构筑的脆弱堤岸。空气中腐臭与硝烟混合,沉重得令人窒息。
“准备!”蒸汽护教军军官嘶哑的吼声穿透沉重的空气。 粗大的蒸汽霰弹炮管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黑洞洞的炮口压下,对准了那片由腐朽血肉和冰冷白骨组成的死亡浪潮。士兵们紧握着杠杆步枪和霰弹枪,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焊接面罩防护头盔下的眼神混杂着恐惧与新兵特有的、近乎麻木的专注。蒸汽机甲锅炉的轰鸣陡然加剧,如同被困巨兽濒死的咆哮。
钢铁、骸骨、金焰组成的三大骑士团阵列后方,三百多名隶属于各教会的超凡者如同沸腾的熔岩,他们身上闪烁着各异的灵性光辉,或沉稳如山,或锐利如剑,或炽热如火,或幽邃如渊。他们不再掩饰自身的存在,浓郁的灵压混合着杀意,如同无形的浪潮冲击着朽镇弥漫的死气,驱散了大片灰雾。
“为了逝去的灵魂!” “为了秩序!” “碾——碎——他——们——!” 指挥官的声音裹挟着蒸汽的轰鸣、骸骨的死寂与金焰的灼热,如同三股绞合的钢索,猛地抽打在每一个战士的神经上!
“进攻!!!”
钢铁的洪流率先启动!六十辆蒸汽坦克如同苏醒的钢铁巨兽,巨大的铆接履带发出震耳欲聋的碾压声,沉重地撕开前方稀疏的尸骸阻碍!粗短的炮管喷吐出炽热的火光,高爆弹丸在密集的行尸群中炸开,瞬间掀起腥臭的血肉风暴!钢铁的履带碾过断骨与腐肉,留下一道道深陷的、混合着污秽的辙痕!
紧接着,“永寂铁蹄”动了!六十名黑夜骑士沉默地催动座下的骸骨犀牛。这些庞然大物眼眶中幽蓝的魂火猛地暴涨,粗壮的骨蹄踏地无声,却带着万钧之力,如同黑色的死亡洪流,沉默而迅猛地撞向朽镇边缘!骨质骑枪缠绕的阴影能量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厉啸,轻易撕裂挡路的行尸,绞碎骷髅战士的骨架!冰冷的死亡威压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冻结了大片区域的不死生物!
最后,如同初升的烈日撕裂阴霾!永恒烈阳教会的太阳骑士中队爆发出震天的战吼!一百名身披金甲的骑士周身圣光大放,灼热的光芒如同利剑刺入腐朽的灰雾!他们策动金色的战马,高举燃烧着液态金辉的双手巨剑和长柄战锤,如同一道燃烧的金色洪流,带着无与伦比的神圣净化气息,轰然撞向朽镇的核心!所过之处,行尸的腐肉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化作焦炭,骷髅战士的白骨在金光照耀下浮现裂痕!
三百多名各序列的超凡者紧随三大骑士团形成的箭头之后,如同紧随巨舰冲锋的鱼雷艇群。风暴教会的祭司高举圣徽,吟唱祷言,金色的雷霆在云层中酝酿轰鸣;蒸汽教会的“工程师”们操纵着灵能增幅的机械造物,喷吐出灼热的蒸汽射流和飞旋的锯刃;黑夜教会的“通灵者”则释放出无形的精神冲击波,扰乱着不死生物本就不稳定的灵魂之火……灵性的光辉如同骤雨前的闪电,在战场各处激烈碰撞、湮灭!
就在三大箭头狠狠凿入朽镇外围,即将撕裂那道由死亡构筑的堤坝之际——
“轰!!!” “轰隆!!!”
两声沉闷得仿佛大地心脏被捏爆的巨响,猛地从朽镇中心区域炸开!并非爆炸的冲击波,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令人心悸的……空间塌陷般的震动!
两道身影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的破布袋,以超越视觉捕捉的速度,裹挟着刺耳的呼啸声和逸散的、失控的灵性乱流,猛地从矿洞入口方向倒飞而出!
其中一人穿着蒸汽教会标志性的铆钉动力甲胄,此刻那厚重的黄铜装甲多处塌陷破裂,被某种巨大而锐利的骨质尖锥贯穿,粘稠的黑色血液混合着机油从裂口渗出!另一人则是黑夜教会的“守墓人”,他那件仿佛能吸收光线的黑色长袍被撕裂,露出的胸膛赫然插着几根惨白、带着倒刺的锋利骨矛!
两位序列5的强者,如同两块燃烧的陨石,划过长长的弧线,狠狠砸在战场边缘的荒原上!掀起漫天煤渣与冻土!落地处瞬间形成两个巨大的凹坑,坑壁的泥土呈现出被恐怖力量强行压实的琉璃状!
死寂!
狂暴的冲锋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冲锋在最前列的三大骑士团成员瞳孔骤缩!蒸汽坦克的炮口热气凝滞,骸骨犀牛的魂火摇曳不定,太阳骑士周身的光芒都为之黯淡了一瞬!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无法抗拒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蛇,瞬间缠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一只由无数惨白骸骨拼接而成的巨大骨爪,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矿洞入口上方,猛地一握,仿佛捏碎了某种无形的屏障。
紧接着,一道身影缓缓从矿洞深处那翻涌的污秽气息中升腾而起。
他悬浮在朽镇上空,笼罩在一件破损不堪、沾满泥土与干涸黑血的陈旧灰色斗篷之中。兜帽下阴影浓重,只有两点闪烁着冰冷、非人磷火的幽绿光芒!那光芒中凝聚着纯粹的残忍与对生命的漠视!仅仅是注视那两点磷火,序列7以下的超凡者便感到灵魂深处传来针刺般的剧痛,仿佛要被那纯粹的恶意冻结、撕裂!
“是‘骸骨鬼手’!”风暴之眼小队中,威廉·特纳(少爷)失声低呼,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寒意,“风暴在上!教会通缉令前十的凶徒!他怎么会在这里?!”
“‘骸骨鬼手’…”雷恩伏在矮墙后,体内的黄铜晶体搏动得前所未有地剧烈,明黄色的光芒几乎要透体而出,强行压下那因序列6顶尖通缉犯威压而产生的源自骨髓的战栗。他身边,维克多(刀疤)的手指死死扣在扳机上,指节发白;威廉的风暴祭司袍无风自动,圣徽上的雷光急促闪烁;罗莎(月季)肩头的“影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缩紧身体不敢再看。这个名字代表着极度残忍与亵渎,是能令小儿止啼的存在!
骸骨鬼手似乎对脚下的战场不屑一顾,他缓缓抬起一只包裹在灰色破布、如同枯枝般干瘦的手臂,对着那支正向矿洞核心突进的、光芒最为炽烈的太阳骑士中队,随意地、不带丝毫烟火气地一挥!
“嗡——!”
空间仿佛被无形的巨力扭曲!一只巨大无比、由纯粹的惨白骸骨构成、表面缠绕着浓烈亵渎气息与幽绿磷火的巨手,凭空凝聚成形!长宽皆逾五十米!巨手的掌心,无数扭曲痛苦的灵魂面孔在骸骨的缝隙间无声地哀嚎挣扎,形成一张可怖的、不断变幻的亵渎图腾!它带着湮灭生灵的毁灭意志,裹挟着令人作呕的尸骨腐朽腥风,遮蔽了黎明的微光,朝着那一百名如同小太阳般的骑士,如同拍打一群碍眼的萤火虫般,狠狠按了下去!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大地!
“净化!!!” 太阳骑士队列最前方的指挥官发出撕裂般的咆哮,他头盔狮口猛地张开,喷射出灼目的金色光焰!所有太阳骑士同时将灵性毫无保留地注入手中的神圣武器!
一道无比凝练、无比炽热、仿佛由初生朝阳最核心的烈焰压缩而成的金色剑光,自骑士阵列中央冲天而起!剑光并非实体,却带着斩断黑暗、净化一切污秽的磅礴意志!它撕裂空气,发出如同圣歌般的浩荡轰鸣,悍然迎向那只遮天蔽日的骸骨巨手!
“轰——!!!!”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怖巨响!
金色与惨白,光明与骸骨,秩序与亵渎,两种截然相反、势同水火的至高法则力量,在朽镇上空毫无花哨地猛烈碰撞!爆发的核心处,空间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瞬间布满了无数细微的、扭曲的黑色裂纹!刺眼的强光与吞噬一切的幽绿磷火疯狂交织、湮灭!
狂暴的灵能冲击波如同灭世的海啸,瞬间横扫整个战场!
大地如同被无形的巨犁狠狠犁过!坚硬的冻土与煤渣层被生生掀飞!无数低阶的行尸和骷髅战士如同纸片般被撕碎、吹飞!
蒸汽护教军临时搭建的矮墙如同沙堡般崩塌!沙袋、原木、废弃矿车被狂暴的能量卷上半空!士兵们死死抓住工事残骸或同伴的身体,才勉强没有被吹飞,但都被震得口鼻溢血,耳膜轰鸣!
风暴之眼小队成员死死伏在蒸汽坦克后,罗伯特教授紧急撑起的灵能护盾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雷恩感觉全身骨骼都在呻吟,喉头涌起一股腥甜,全靠“犀牛皮肤”带来的强悍防御和体内黄铜晶体的稳固锚定才硬抗下来!飞沙走石如同子弹般击打在无形的“犀皮”上,发出密集的噗噗声!
碰撞的中心,金色剑光与骸骨巨手僵持了仅仅一瞬!
“咔嚓嚓嚓!” 骸骨巨手上,无数粗壮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密集的裂痕瞬间蔓延开来!炽热的金焰灼烧着缠绕其上的亵渎符文和幽绿磷火,发出刺耳的“嗤嗤”腐蚀声!
“咚!!!” 沉闷的巨响如同巨锤砸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整个骸骨巨手轰然爆碎!化作漫天燃烧着金焰的碎骨与逸散的幽绿磷火,如同一场凄厉的骨雨,纷纷扬扬洒落!被金焰沾染的碎骨迅速化作灰烬,而未被净化的碎骨则在落地后挣扎着重新组合成残缺的骷髅战士,嘶吼着扑向最近的生者!神圣的净化之力与亵渎的骸骨诅咒疯狂对抗!
残存的冲击波虽然威力大减,但依旧狠狠撞在了太阳骑士队列的边缘!
“噗!” “呃啊!” 数名避之不及的太阳骑士连人带马,如同被巨象践踏的玩偶,瞬间被拍飞、撞碎!金色的铠甲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扭曲变形,连同里面的血肉骨骼,一同被砸进了深深的地坑!粘稠的、散发着金光的血液喷溅而出,瞬间被碎骨残留的亵渎污染、腐蚀、蒸腾起污浊的黑烟!
“亵渎者!!!” 一声蕴含着无边怒火的咆哮,如同惊雷撕裂混乱的战场!
朽镇外的教会阵地中,两道身影冲天而起!
一道身影包裹在几乎凝聚成实质的金色圣炎之中,如同自天国降临的炽天使!他手中握着一柄燃烧着纯白火焰的巨剑,剑身流淌着熔化的黄金!所过之处,空间都被灼烧得微微扭曲!——永恒烈阳教会,序列4“光明制裁者”!
另一道身影则笼罩在一片不断旋转、轰鸣的齿轮状蒸汽风暴之中!无数细密的、由纯粹灵能构成的黄铜管道和巨大齿轮在他周身显现、咬合,发出震耳欲聋的工业轰鸣!强大的力场扭曲空间,仿佛一台行走的、足以锻造星辰的巨大熔炉!——蒸汽与创造之神教会,序列4“工业巨匠”!
两大序列4的顶尖强者,带着滔天怒火与毫不掩饰的神威,化作两道光焰长虹,撕裂依旧混乱的能量乱流,直扑悬浮在朽镇上空的“骸骨鬼手”!
骸骨鬼手那灰色斗篷剧烈鼓荡,兜帽下两点幽绿磷火骤然炽烈!他发出一声尖锐刺耳、如同万骨摩擦的尖啸!矿洞深处,更多的骸骨如同喷泉般汹涌而出!无数惨白的骨矛、骨刃、骨鞭破开虚空,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和浓郁的死亡气息,如同狂乱的骨之风暴,朝着两位序列4的强者疯狂攒射、缠绕而去!
更高层次的、足以改写局部战场地貌的恐怖战斗,在朽镇上空轰然爆发!金色圣炎、齿轮风暴与狂乱的骸骨之潮疯狂碰撞!每一次交击都伴随着空间的剧烈扭曲和震耳欲聋的轰鸣!逸散的能量碎片如同陨石般砸落地面,留下焦黑的深坑或冻结一切的骸骨冰晶!
矮墙废墟后,雷恩艰难地吐出嘴里的泥土和血腥味。他抬头仰望那片如同末日画卷般的天空战场,序列4的伟力让他感到自身的渺小。就在他强行收敛心神,准备应对矮墙外因高层大战而暂时停滞但随时可能再度涌来的尸潮时——
体内的黄铜齿轮晶体猛地一沉!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冰冷、粘腻、仿佛来自万米深海之下的悸动,毫无征兆地从意识海最深处那枚沉寂的黑色晶体中传递出来!它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被空中的亵渎气息与神性光辉强烈刺激后,无意识地发出一丝……近乎愉悦的、贪婪的呓语?
雷恩的心脏瞬间被无形的冰手攥紧!他猛地低下头,视线死死盯住矿洞入口方向翻涌的灰黑色雾气深处,仿佛能穿透那污秽的屏障,看到某种更加深邃、更加恐怖的东西,正借由“骸骨鬼手”打开的亵渎场域,悄然投来了冰冷的一瞥!
深海的涟漪,已在战场最混乱的时刻,悄然荡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