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大道别墅的餐厅弥漫着培根、煎蛋和顶级咖啡的浓郁香气。雷恩穿着舒适的丝绒晨袍,慢条斯理地享用着陈二师傅精心准备的早餐——金黄色的煎蛋溏心恰好,培根烤得焦脆边缘微微卷起,配着抹了厚厚黄油、烤得松软的吐司。他闭着眼,感受着食物带来的满足感,昨晚威廉临走前顺走的那瓶上好的勃艮第霞多丽带来的轻微宿醉感都消散了不少。
“早上好,先生。”管家老约翰无声地出现在餐厅门口,手里托着一个银质托盘,上面放着一封盖着红色火漆印的信件。火漆印的图案是一枚威严的、被荆棘缠绕的秩序天平——风暴教会执法部门的标志。
“风暴教会的?”雷恩放下刀叉,擦了擦嘴。风暴教会主动找他,通常没小事。他接过信,入手感觉纸张厚实坚韧。
“是的,先生,送信人说需要您亲自开启。”老约翰微微躬身。
雷恩用餐刀熟练地划开火漆,抽出里面的信纸。信纸是带有暗纹的官方用纸,字迹清晰有力:
雷恩·豪斯先生启:
教谕: 据可靠情报,一名危险的高序列邪教徒(代号‘血荆棘’,初步判定为序列6‘收割者’或其兼容途径)已潜入利物浦地区。此人极度危险,性情残忍,疑似背负多起超凡者及无辜者虐杀案件,擅长血肉诅咒与精神污染,行动轨迹不明,目的不详。
警告: 此人极度危险,严禁任何序列8及以下人员尝试追踪或主动接触!若阁下或其团队成员(包括威廉·特纳牧师、罗伯特·史密斯教授等)发现任何可疑迹象或线索,请务必立即通过教会紧急通讯渠道(信纸背面附有符文)报告!切勿擅自行动!
附件: 此人已知最后一次公开露面时的素描画像(附后)。画像仅供参考,目标可能具备伪装能力。
以风暴之主及秩序之名, 利物浦枢机裁判所
信的末尾,是一个用蓝墨水绘制的、极其繁复的符文图案,散发着微弱的灵性波动。
雷恩的目光立刻被那张夹在信纸中的素描吸引了过去。画上是一个男人,面容普通到几乎没有任何记忆点,属于丢进人堆立刻消失的类型。但那双眼睛——空洞、麻木,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又隐隐透着一丝非人的、纯粹的恶意,仿佛画的不是人,而是一件披着人皮的杀戮工具。仅仅是看着这幅画像,雷恩就感到一丝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序列6……这已经不是他能应付的层面了!想想城堡里序列7的凶魂就够呛,序列6?那不是金镑,是催命符!
“‘血荆棘’……序列6‘收割者’……”雷恩低声念着这两个词,感觉早餐的美味都淡了几分。他小心翼翼地将信纸和素描折好,塞进晨袍口袋。风暴教会的警告很明确:看见就跑,立刻摇人。这正合他意——专利费还没赚够,他可不想把自己搭进去。“老约翰,把信收好,放书房抽屉底层。”
“是,先生。”老约翰接过信纸,动作依旧一丝不苟。
吃完早餐,换上那套标志性的深灰色细条纹西装(衬里的防弹丝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心理安慰),雷恩坐上马车,前往他那栋位于港口区边缘、门面低调的“豪斯效率咨询公司”。
推开公司的玻璃门,一股熟悉的、混合着纸张油墨、陈旧家具和……无所事事的气息扑面而来。和前几次来一样,公司里弥漫着一种慵懒的宁静。
前台玛莎大婶正戴着老花镜,全神贯注地对付一块繁复的蕾丝桌布,针线在她粗壮的手指间灵活穿梭。看到雷恩进来,她只是摘下眼镜,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早上好,老板!”算是完成了接待流程。
财务室的门敞开着,能看到瘦高的西蒙正对着墙上挂着的巨大“收支平衡表”发呆。表格上唯一醒目的数字就是伯克家族支付的那笔不菲的咨询费,其余大片空白区域干净得仿佛能照出人影。西蒙推了推眼镜,似乎在研究如何用更优美的曲线连接那个突兀的收入点和横坐标轴。
两个工程师——秃顶的克莱夫和年轻但总是一脸睡眠不足的彼得,正凑在一张绘图板前。不过绘图板上铺着的不是蓝图,而是一张详细得令人发指的利物浦港区地图。上面用彩色铅笔画满了各种标记:酒馆、廉价旅馆、鱼市……两人正热烈地争论着哪家的腌鲱鱼配黑面包更正宗。看到老板进来,争论声戛然而止,两人迅速低头,假装在地图上寻找某个虚构的“管道优化节点”。
主管汉弗莱先生坐在他那间独立的、稍显宽敞的办公室里。门开着,能看到他正对着窗外的码头景致,优雅地用一套精致的银质茶具给自己泡茶,偶尔翻动一下桌上的《利物浦商业报》,神情专注得仿佛在研读帝国机密文件。
“咳。”雷恩轻轻咳嗽一声。
玛莎大婶立刻放下针线,西蒙的目光从平衡表移开,克莱夫和彼得瞬间挺直腰板,汉弗莱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然后从容地放下,脸上露出职业化的微笑:“先生,早上好。有什么需要我为您效劳吗?”
“没什么,汉弗莱。”雷恩摆摆手,目光扫过这间安静得过分的“效率”公司,“公司……运转还顺利吧?”
“一切如常,先生。”汉弗莱的微笑无懈可击,“我们时刻准备着,为客户提供最卓越的效能解决方案。伯克家族的项目已圆满结束,后续反馈非常积极。目前正在积极拓展潜在客户资源。” 他说得无比自然,仿佛那本摊开的报纸就是客户名录。
雷恩嘴角抽了抽。积极拓展?靠地图上标注的腌鲱鱼摊点吗?他知道不能怪他们。自己这个老板天天在外面打打杀杀(划掉)探索超凡世界,公司唯一的业务还是靠私人关系拉来的伯克家。空有“效率”之名,没有业务,神仙团队也得闲出鸟来。
“很好。”雷恩也只能装作很满意地点点头。他踱步到窗边,看着窗外港口繁忙的景象:巨大的蒸汽吊臂起吊着货物,帆船和蒸汽轮进进出出,码头工人吆喝着号子……一片生机勃勃。这与自家公司里近乎凝固的空气形成了鲜明对比。
“搞钱……必须搞钱!”雷恩内心哀嚎。专利费在苏格兰探险后算是回了一波血,但坐吃山空不是办法。公司就是个吞金兽,房租、工钱、日常开销……更别提战士序列这个吞金巨兽后续的弹药、装备、魔药升级!
“主动出击!”雷恩下定决心。等风来不行,得自己去找风!目标客户是谁?有钱、有工厂、面临生产效率瓶颈的工厂主!哪里能找到他们?像蒸汽黄铜会所那样的地方显然不合适,那是超凡者的圈子。那么……
雷恩的目光落在汉弗莱桌上的《利物浦商业报》上。“商业俱乐部?高级会所?”他眼睛一亮。对,就是那种地方!成功人士扎堆,谈生意、交换信息、炫耀身份的场所。那里才是“效率咨询”的潜在金矿!
眼看时间快到中午,一个计划在雷恩心中成型。
“玛莎大婶,帮我预约一下‘橡木桶与齿轮俱乐部’的午餐,就今天。”雷恩吩咐道。这是他听威廉提过几次的一个高级商人俱乐部,门槛不低,但以他现在“豪斯效率咨询公司总裁”兼“专利费发光者”的身份(主要是通过威廉的关系),弄个临时会员资格应该没问题。
“好的,老板!”玛莎大婶立刻放下针线活,拿起电话机摇柄开始联系。
午餐时分,“橡木桶与齿轮俱乐部”的餐厅。
这里与蒸汽黄铜会所的粗犷神秘截然不同。厚重的橡木护墙板,装饰着黄铜齿轮浮雕和水晶吊灯,光线柔和,空气中弥漫着雪茄、上好皮革和烤肉的混合香气。穿着考究的侍者无声地穿梭,为那些大腹便便、或精瘦干练的绅士们服务。他们谈论着棉花期货、钢铁价格、海运保险……每一个词仿佛都带着金镑的叮当声。
雷恩在侍者引导下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他点的是一份俱乐部招牌的烤小羊排配红酒汁,外加一杯侍者推荐的、产自南大陆某个阳光充沛山谷的干红。他一边慢条斯理地享用着美食(味道确实比外面好不少),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猎物”。
目标一:一个穿着深蓝色条纹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正对着两个同伴抱怨:“……我们码头那批新到的蒸汽吊臂,效率只有设计手册上说的七成!维护成本还高得吓人,该死的法国佬……”
目标二:一个身材肥胖、脸色红润、戴着金丝眼镜的老者,用银勺敲着甜品碟子边缘,声音洪亮:“……纺织厂三号车间的废品率昨晚又超标了!原料浪费、人工浪费,都是钱啊!工程师说机器老旧,哼,我看就是他们偷懒!”
目标三:一个神情略显疲惫、独自用餐的中年人,对着账单皱紧了眉头,低声咒骂了一句:“……该死的罢工和工会谈判,这个月交货又要延期,违约金……”
雷恩默默记下这些信息,心中盘算着切入点。主动搭讪显得太刻意,他需要一个自然的契机。
下午,雷恩转移阵地,来到俱乐部舒适的雪茄吧。厚重的皮沙发,专门设计的通风系统带走烟雾,光线更加昏暗慵懒。他点了一杯苏打水(下午还要保持头脑清醒),选了个靠近几个正在交谈的小群体的位置。
“……所以说,老约翰逊最后找了谁解决他那个锅炉问题?”一个叼着粗大雪茄的男人问道。
“谁知道呢,花了据说一大笔钱,好像是从伦敦请来的顾问团,折腾了半个月,最后效率也就提升了一成半。”另一个秃顶男人吐着烟圈,语气带着点幸灾乐祸。
“哼,要我说,现在那些所谓的‘效率专家’,十个有九个是骗子!剩下一个本事不大,要价贼高!”一个穿着马甲、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人嗤笑道。
雷恩端着苏打水,脸上适时地流露出一丝认同又略带无奈的表情,仿佛感同身受。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旁边的人隐约听到。
果然,那个小胡子中年人瞥了他一眼,看他衣着体面(虽然年轻了点),又独自一人,便随口搭话:“这位先生也是被那些‘专家’坑过?”
“倒也不算坑,”雷恩露出一个略带拘谨的、属于“初入圈子年轻人”的笑容,“只是……唉,家父的产业也遇到点生产瓶颈,找了几拨人,效果都不理想。这不,听说这里消息灵通,想来看看有没有真正有本事的前辈推荐。” 他巧妙地把“自己”变成了“替父分忧的继承人”,降低了攻击性。
“哦?令尊的产业是?”秃顶男人来了点兴趣。
“主要是些机械零件加工,规模不大。”雷恩含糊其辞,随即自然地转移话题,“听几位刚才谈论,似乎对提升工厂效率这块颇有见解?像约翰逊爵士那种情况,如果换一种思路,比如从工人操作流程或者设备维护周期上优化,会不会效果更好点?” 他没有直接抛出解决方案,而是引导性地提问,显得谦逊好学。
小胡子男人挑了挑眉:“流程?维护?年轻人想法倒是不错。不过具体操作起来,难呐!工人有工会盯着,动他们流程?那些工程师老爷们都有自己的道理……”
话题就此打开。雷恩凭借前世社畜对工厂运作的粗浅理解(ppt没白写!),加上序列9战士带来的敏锐观察力,总能恰到好处地接上话,提出一些看似浅显但切中痛点的疑问(“为什么不能把质检环节前置?”,“设备保养记录数字化会不会更方便追踪?”),引得几人时而沉思,时而争论。
他像个耐心的钓者,不疾不徐。一杯苏打水见底,他适时地又续了一杯。他没有急着推销自己的“豪斯效率咨询公司”,只是不断强调自己“正在努力学习”,并“苦恼于找不到真正能解决问题的专家”。他留下了几张印着公司名称和皇后大道地址(显得高大上)的名片,表示“如果几位前辈有好的推荐,或者遇到类似问题想找人讨论,随时欢迎来找我交流学习”。
离开雪茄吧时,那几个商人看他的眼神已经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对这个“有想法又懂礼貌的年轻后生”的认可。虽然没有立刻签下单子,但种子已经埋下。雷恩相信,只要他们某个深夜对着亏损的账目发愁时,或许就会想起他今天提到的某个点,然后那张名片就会派上用场。
走出俱乐部,利物浦午后的阳光带着暖意。雷恩摸了摸口袋里那张“血荆棘”阴冷的素描,又回想了一下俱乐部里弥漫的金镑气息,长长吐了口气。
“一边是催命符,一边是金矿……这日子,真够‘效率’的。”他自嘲地笑了笑,招手叫来马车。下午茶时间结束了,得回去好好消化一下今天的“情报”——无论是商业的,还是那个序列6带来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