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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豪昏迷前布下的天罗地网,在他与死神搏斗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完成了最后的收网。
姚家这座看似坚固的大厦,在内外交攻下,轰然倒塌,再无翻身之日。
消息传到医院,众人反应各异,付父付母更多的,是对儿子手段和远见的惊叹与后怕。
王倩则是拍手称快:“活该!让他们害人!”
而王一瑶,只是静静地坐在付豪的病床边,用棉签沾着温水,小心地湿润他干裂的嘴唇。
姚家的覆灭在她心中激不起太多涟漪,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这个沉睡的人身上。
夜深人静,陪护的众人都被劝去休息了,只有王一瑶坚持留下来守夜。
病房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勾勒出付豪沉睡的轮廓。
她握着他的手,感受着他掌心逐渐回升的温度,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宁静。
突然,她感觉到掌心中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她猛地抬头,屏住呼吸,紧紧盯着付豪的脸。
他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然后,那双紧闭了许久的眼睛,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眼神初时有些涣散和迷茫,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后,缓缓聚焦,最终,落在了她布满担忧和惊喜的脸上。
他的嘴唇动了动,发出极其沙哑微弱的声音:“……水……”
王一瑶的心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填满,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温水,用勺子小心地一点点喂给他。
几口温水下去,付豪的意识似乎清醒了不少。
他看着王一瑶明显憔悴了许多的小脸,和眼底那无法掩饰的疲惫与红血丝,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疼得发慌。
“你……” 他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清晰的心疼,“……没好好休息?”
王一瑶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上来,她用力摇头,想笑,却比哭还难看:“你都快吓死我了,我还怎么休息?”
付豪想抬手擦掉她的眼泪,却因为牵动伤口而闷哼一声,眉头蹙起。
“你别动!” 王一瑶连忙按住他,自己胡乱地用袖子抹了把脸,“伤口还没长好,不能乱动!”
付豪看着她这副紧张兮兮的样子,虚弱地勾了勾嘴角,眼神却异常温柔:“……傻丫头。”
两人静静对视了一会儿,病房里只剩下彼此呼吸的声音,和窗外隐约的城市喧嚣。
沉默中,一种微妙而紧张的气氛开始蔓延。
那些在生死关头被捅破的窗户纸,那些带着血泪的低语和告白,此刻都清晰地横亘在两人之间。
最终还是付豪先开了口,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王一瑶的心上:“我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有人在我耳边……说了很多话……”
王一瑶的心猛地一跳,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她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说什么……工厂……钢筋……还有……重生?” 付豪一字一句,说得很慢,目光紧紧锁住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王一瑶的身体瞬间僵住,心跳如擂鼓。他听到了!他果然听到了!
她抬起头,对上他深邃得仿佛能吸人魂魄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和疏离,只有了然、心疼和一种她看不懂的、深沉如海的情感。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迎着他的目光,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是……你听到的都是真的。付豪,我们……是重生的,对不对?前世,在那个纺织厂,我为了推开你,被掉下来的钢筋……”
她说不下去了,那段死亡的记忆依旧带着冰冷的寒意。
付豪的瞳孔猛地收缩,尽管早有猜测,但亲耳从她口中得到证实,巨大的冲击还是让他呼吸一窒,胸口闷痛。
他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猩红,带着深深的痛悔和压抑了两世的痛苦。
“是我……是我没用……” 他声音沙哑破碎,“没能保护好你……眼睁睁看着你……” 那个“死”字,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那是他两世都无法愈合的伤疤。
“不怪你!” 王一瑶急切地打断他,泪水滑落,“那时候我们都太小了……而且,这一世,你不是一直在保护我吗?从讨债的,到霸凌的,到姚家……你做得够多了!”
她看着他痛苦自责的样子,心疼得要命,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平他紧蹙的眉头:“付豪,都过去了。重要的是现在,我们还活着,我们都好好的。”
付豪感受着她指尖微凉的温度,心中的暴戾和痛悔奇异地被一点点抚平。
他抬起没有输液的手,覆盖住她放在自己眉间的手,紧紧握住。
“是啊……还活着。” 他喃喃道,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她的脸上,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这一世,我发过誓,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就算拼上这条命,也要护你周全。”
他的话语平淡,却带着重于千钧的承诺。
王一瑶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心里却像是被暖流包裹,又酸又涨。“所以……你也是……带着记忆回来的?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你初三,在巷子里被堵的那次开始。” 付豪没有隐瞒,“我看到你的那一刻,就知道……你回来了。”
原来那么早!王一瑶恍然,难怪他从一开始就对她与众不同,难怪他总能未卜先知般地,出现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刻。
“那你呢?” 付豪看着她,眼神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是什么时候……”
“我……我也是那时候。” 王一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重生回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你在帮我打跑那些混混……当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两人相视一眼,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和共鸣在空气中流淌。
所有的疑惑、所有的试探、所有不合常理的守护与靠近,在这一刻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他们是彼此在漫长时空轮回中,唯一确定的坐标和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