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宁与向阳识趣的走远了一些,好给牟琪和段浩然制造甜蜜的二人世界。
两人一边聊一边往外面走。
“他们估计没那么快结束,要不去对面坐坐?走,我请你喝咖啡。”
向阳指了指医院对面一间咖啡厅。
顾宁下意识回头,望向牟琪和段浩然所在的方向。
距离渐远,已听不清两人说话的声音。
但他们一高一矮对立而站的身影,以及空气中弥漫的缱绻旖旎气氛,都散发着粉色泡泡。
他们这腻歪劲一时半会还真结束不了,医院人很多,也没地方坐,不如去咖啡厅待着。
“行,那去坐坐。”顾宁应了一声,边往前走边从包里掏出手机。
“我先给琪子发条微信说一声,免得她聊完了找不到我。”
发完微信后她把手机揣回兜里,跟着向阳往大厅外走
正准备出去。
却在这时,一道虚弱的声音喊住了她。
顾宁脚步一顿,疑惑地转过身。
只见不远处,一个穿着医院白蓝横条病服的男人,正被另一个人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正朝朝她缓慢走来。
男人身子佝偻,手上挂着吊瓶,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连唇色也发白。
病号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头上戴着一顶深色针织帽。
虽然看不见他身上的情况,但从他的枯瘦如柴的身形也能让人一眼看出,他得了很严重的病。
要不是熟悉这道声音,顾宁都差点没认出来。
眼前这个瘦得脱了形、面色苍白、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病魔吞噬的男人。
竟然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一身西装革履、帅气英挺的袁景淮。
顾宁愣住了。
难以置信。
有些不太确定这人是否是袁景淮。
他们只有声音一样,可外形完全是两个人。
顾宁站在原地没有动,静静地盯着那个身影。
男人走近。
看到顾宁呆愣地盯着自己,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病态的笑,“顾宁,是我,我是袁景淮……你不认识我了吗?”
他声音里带着些许喘息,这次他说话非常温柔,不像之前那般总是带着刺。
说完,他又自嘲般低声喃喃:“也是,我如今这副样子,你认不出来也不奇怪,别说你,就连我自己照镜子时都认不出来这副样子。”
见顾宁没有搭话,一旁的向阳轻轻拐了拐她,“你前夫,上次见他还好好的,怎么才几个月不见,就病成这样了?”
说实话,就连向阳也没认出袁景淮来,实在是这样子与他原本的模样差太多了。
顾宁终于回过神来,还是不敢确定,她疑惑开口:“你真是……袁景淮?”
袁景淮听到这话,喉间溢出一抹苦涩,“是啊,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看见你。”
原本两人之前次次见面都针锋相对,句句带刺,每一次几乎都不欢而散。
可此刻,袁景淮的语气里没有了往日的戾气。
不管是语气还是脸上的神情都非常沉稳平静。
他身上有一种看破世俗的平静。
而顾宁心中那种仇人见面,恨不得掐死对方的感觉,也莫名地淡了下去。
或许是在生死面前,再大的事也不算事了。
一时间,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气氛有些诡异。
顾宁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明知故问地憋出一句:“你……生病了?”
袁景淮轻轻恩了一声后,抬眼看向顾宁,一双无神、空洞而疲惫病态的眼里有泪光闪闪。
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顾宁,对不起,我一直欠你一句道歉,很抱歉,现在才对你说,还有,我……也对不起孩子们……咳咳咳!”
袁景淮话还没说完,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袁总!医生不是让你多休息,别乱跑吗?你怎么又自己出来了,哎,你真是……”一道焦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王来推着轮椅小跑着过来,手里拿着一条羊绒毯。
等他跑到近前,看到站在袁景淮对面的顾宁和向阳时,剩下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面露尴尬。
“宁……宁姐。”
王来可能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碰上顾宁。
他尴尬的向顾宁和向阳打了声招呼后就把袁景淮抱上了轮椅坐下。
袁景淮坐上轮椅后,王来又把毛毯毯展开,搭在他的腿上。
轻声细语地说着:“袁总,你听话,别乱跑了行不行?我找了你老半天,医生都说了,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休息,咱们得听医生的话,好好治疗,早日康复。”
只是最后两句话,王来的声音有些压抑。
这病是治不好的,不过是安慰袁景淮罢了。
王来表面上是袁景淮的私人助理。
可两人早已超越了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他们更像是一对关系很好的兄弟。
在袁景淮最艰难的时候,也只有王来始终不离不弃地守在他身边。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顾宁看着王来的动作,慢慢垂下眼,视线落到轮椅上那个人身上。
袁景淮轻轻叹了一声,“不用担心,我这身体休不休息都一样,我都习惯了,你就别管我了,让我多呼吸几天新鲜空气,多看看外面的阳光,就算是……赚了。”
他语气很平淡,没有任何锋芒和不甘。
短短几个月,让一个人的性格产生如此大的变化。
顾宁很诧异。
她和向阳尴尬站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见袁景淮如今这副模样,她心里应该感觉到很解气才是。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高兴不起来。
明明恨透了曾经伤害过她的男人。
却在看到他这副要死的样子后,心里积压的那股子恨意就像被挖去瓤子的丝。
突然就空了。
所有的恨意和怨怼在这一刻都释放了。
良久。
顾宁才缓缓开口,“那你……好好照顾身体,我们先走了。”
她看了一眼轮椅上眼神空洞的袁景淮,又转向王来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这是他们离婚后,相处最和平的一次。
没有争吵,没有指责,只有一种客气又疏离的友好。
“等等……”
袁景淮喘息着叫住转身的顾宁。
顾宁转身没有说话,等着袁景淮开口。
“我……我可以听天天和乐乐叫一声爸爸吗?我知道我没资格认孩子们,可,我怕再也听不到了,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