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桥悬在虚空裂口之上,像一根被风干了千年的枯骨,颤巍巍地连接着深渊两岸。脚下是无底的黑暗,偶尔有腐朽的锁链残骸从雾中坠落,砸进虚空中连个回音都没有。
冉诗语把北冥轻轻放在一块凸出的岩台上,动作轻得仿佛怕惊醒一个梦。她没说话,只是将《幻灵仙典》贴在他心口,书页自动泛起一层暖光,像给熟睡的人盖了条薄毯。
“你这书越来越像保姆了。”南宫笑天靠在石壁上,左手死死掐着右腕,那里黑线游走如活蛇,“上能封魔核,下能哄师兄,中间还能当暖宝宝——要不要再兼职算个命?”
“闭嘴。”苍幺妹一刀劈开扑面而来的黑雾,刀气在地面划出三道深痕,“再贫一句,我就用你脑袋试我新刻的符阵灵不灵。”
南宫笑天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凶什么,我又不是故意让这玩意儿钻进来的……它自己爬的,我能怎么办?报警吗?”
冉诗语没理他们斗嘴,指尖抚过秘籍封面那道裂痕。金色纹路还在缓缓流动,像是某种沉睡的脉搏。她忽然低头,盯着自己的影子。
不对劲。
她的左脚刚抬起来,影子的右脚却还踩在地上,慢了半拍。更糟的是,影子指尖竟腾起一簇极淡的黑焰,转瞬即逝,仿佛烧了一缕看不见的魂。
她猛地合上秘籍,盘膝坐下,掌心贴书,默念“鉴识”。
识海中浮现出一行新字:【影契残留·天机逆溯·敌已知吾踪】。
“果然。”她冷笑,“请客不成,改跟踪了?”
她不动声色地结印,低喝:“幻灵分身,现!”
两道身影瞬间闪出。
左边那位穿着她昨夜那件月白长裙,手里拎着一把纸伞,伞面上画着只歪嘴狐狸,蹦跳着往左岔路跑,边跑边喊:“来追我呀~我是最弱的那个!”
右边那位则一身劲装,扛着鸣金铃狂奔,铃声清脆带笑:“哎哟喂!首领大哥!你家wiFi密码是多少?咱连一下先!”
本体却伏低身形,将秘籍横抱胸前,灵力缓缓渗入书页。刹那间,周身气息如烛火入水,悄然熄灭。
不到十息,左侧分身突然僵住。
岩壁上,一道血色符文一闪而过——和茶杯底部的一模一样。
分身咧嘴一笑,化作灵光消散。
“找到了。”冉诗语睁开眼,“他不止在看我们,还在给我们导航呢。”
“啥意思?”南宫笑天揉眼睛,“咱们现在是直播带货,观众打赏追踪特效?”
“意思是。”苍幺妹冷笑,“有人巴不得我们快点送上门,好办‘接风宴’。”
“那就别客气。”冉诗语站起身,望向远处悬浮的黑色宫殿,“礼尚往来嘛——我们带了四个大活人,够他摆三桌流水席了。”
残桥前,杀阵森然。
桥面由七块断裂的石碑拼成,每块碑上都刻着逆转的五行图: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灵气紊乱如疯狗,稍有触碰便会引爆。头顶雷云翻滚,紫火劫雷时不时劈下,炸得桥面坑坑洼洼,像被巨兽啃过的骨头。
“这桥修得挺有个性。”南宫笑天咽了口唾沫,“专治强迫症,走过一次保你再也不想对齐东西。”
“少废话。”苍幺妹抽出长刀,刀身泛起赤红光芒,“我开道,你俩负责别拖后腿。”
她一脚踏上第一块石碑。
轰!
火焰冲天而起,却被她刀气硬生生劈出一条通道。她怒吼:“走!”
南宫笑天立刻掏出鸣金铃,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铃声骤变,化作一阵高频震颤,与劫雷频率形成共振。紫火在半空扭曲,偏移数寸,堪堪擦过众人头顶。
冉诗语紧随其后,一边疾行一边催动幻灵分身。
一具分身跃上第二块石碑,引动阵眼偏移;另一具冲向第三块,故意踩错节点,逼得整个杀阵短暂紊乱。就在这一瞬,她本体如燕掠空,直扑桥心中枢。
石碑中央,刻着半句残文:【……血契成,则门自启。】
她瞳孔微缩。
这句,和秘籍底部浮现的符号,气息同源。
“原来不是巧合。”她低声,“他是想让我亲自开门。”
“你说什么?”苍幺妹在后方大喊。
“我说——”她回头一笑,眼里没有惧意,只有火,“咱们得帮他圆梦。”
话音未落,整座归墟殿忽然剧烈震颤。
宫殿顶端,一道虚影缓缓浮现。
黑袍猎猎,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睛如冷铁铸就,穿透千里迷雾,直刺而来。
“你们。”声音如砂石摩擦,却不带情绪,“不该来。”
冉诗语仰头,毫不退让:“可我们来了。”
“闯我禁地,破我守阵,伤我护法。”虚影抬起手,三道符光自掌心射出,瞬间在残桥上构筑出三重杀阵:前方火海滔天,左侧冰狱封神,右侧万刃悬空。
“今日,止步于此。”
“哎哟喂。”南宫笑天举手,“能不能先问个问题?”
没人理他。
“我问的是——”他咧嘴一笑,“您这三重大阵,包分期付款吗?”
苍幺妹一刀劈开逼近的火浪,怒吼:“闭嘴!等死了再贫!”
“不急不急。”南宫笑天晃了晃鸣金铃,“我还欠我妈五十个鸡蛋没还呢。”
冉诗语却已翻开秘籍,指尖血滴落书页,轻声道:“幻灵分身,再现。”
这一次,她分出三具分身。
第一具冲向火海,手中《幻灵仙典》高举,借“隐匿天机”能力模拟首领气息,诱使阵法误判目标;
第二具扑向冰狱,以自身灵力为引,强行冻结阵眼三息;
第三具则跃上万刃之阵,竟是张开双臂,任利刃穿身,硬生生卡住机关运转。
本体趁机疾冲,秘籍贴于眉心,识海中浮现出整个杀阵的灵力流向。
“找到了。”她低语,“中枢在……你的眼睛里。”
她猛然抬头,直视虚影双眸,双手结印,喝道:“心印·破妄!”
一道无形波动席卷而出。
火海凝滞,冰狱崩裂,万刃齐折。
虚影瞳孔骤缩,眼中符光剧烈闪烁,竟被硬生生震退半步。
“你……竟能窥破‘天眼阵’?”
“不是窥破。”冉诗语喘息着,嘴角溢血,“是你太把自己当神了。”
她抹去血迹,冷笑:“你以为设局的是你?其实——”
她举起秘籍,金色符号在封面流转如活物。
“从我踏入这深渊那一刻起,我就在反向追踪你。”
虚影沉默。
片刻后,竟笑了。
“有趣。”他说,“难怪她选中你。”
“谁?”冉诗语心头一跳。
“你很快就会知道。”虚影抬手,指向她胸口,“毕竟,你的影子,已经开始替你呼吸了。”
话音落下,整座归墟殿轰然震动,雷云凝聚,一道紫雷如龙般俯冲而下,直劈中枢石碑!
冉诗语猛推南宫笑天:“躲开!”
苍幺妹挥刀欲挡,却被一股无形之力掀飞。
南宫笑天踉跄后退,鸣金铃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冉诗语伸手去抓秘籍,却发现——
自己的影子,正缓缓抬起手,比她快了半拍,抢先握住了书脊。
她的手指离封面只剩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