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穴深处,滴水声还在响,一滴,又一滴,像是时间在数心跳。
可没人敢喘大气。
北冥的指尖还抵在剑柄上,指节泛白,仿佛那不是一柄剑,而是他此刻唯一的理智。他盯着洞口外那滴悬浮的血,它还在转,转得越来越慢,像一颗即将熄灭的星。
“它认得你。”南宫笑天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是认得你这个人,是认得你……体内的东西。”
苍幺妹冷笑一声:“认得又怎样?有本事让它进来打一架,躲在洞外装神弄鬼,跟半夜偷看姑娘洗澡的癞蛤蟆有啥区别?”
话音未落,那滴血“啪”地炸开,化作细碎血雾,瞬间被风卷走。
洞外,黑袍人消失了。
但没人松一口气。
因为——风停了。
不是寻常的静,是那种连空气都凝固的死寂,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声音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
冉诗语缓缓抬起手,探灵珠从袖中滑出,掌心一托,珠子却猛地一震,表面幽绿光晕骤然转为猩红,像被烫到般剧烈跳动。
“来了。”她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心头,“不止一个。”
北冥霍然起身,长剑出鞘三寸,寒光映着他冷峻的侧脸:“多少?”
“七道气息。”冉诗语闭眼感应,眉头微蹙,“速度极快,从三个方向包抄,最前面那个……”她顿了顿,“灵压比刚才那个黑袍人,只强不弱。”
南宫笑天倒吸一口凉气:“咱们刚炸完人家的违章建筑,这就派维修队上门催款了?还带绩效考核那种?”
“少废话。”北冥一掌拍在他肩上,力道大得让他踉跄两步,“布阵!往断崖退!”
四人迅速后撤,沿着湿滑的地穴通道疾行。青苔在脚下打滑,南宫笑天一边跑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叠符纸,嘴里念念有词:“祖传雷符、镇妖符、防秃头符……哎我这还有张‘桃花运中断符’,谁要贴一张?保你三年内没人追!”
“你贴自己脸上吧!”苍幺妹一把抢过符纸塞进他嘴里,“再叨叨就把你塞进符里当祭品!”
地穴尽头是一处断崖,下方深不见底,雾气缭绕,像是通往某个不愿见光的深渊。北冥站定,目光如刀扫视四周,迅速指了几个方位:“南宫,东南角布雷网;苍幺妹,西北设障;冉诗语——”
“我来掩护。”她已盘膝坐下,双手捧起《幻灵仙典》,书页无风自动,泛起一层柔和却坚韧的光晕。
她指尖轻点书脊,默念口诀,灵力如丝线般蔓延而出,悄然缠绕在每个人身上。刹那间,四人的气息如同被投入湖中的石子,涟漪一荡,便彻底消失不见。
“隐匿天机,启动。”她低语。
可就在秘籍光芒最盛的一瞬,识海深处,那行模糊文字再度浮现——
“封印逆转,因果错乱。”
比之前更清晰,甚至带着一丝灼热感,仿佛在警告她什么。
她心头一震,却没停手。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南宫笑天一边贴符一边偷瞄她:“你脸色不太对啊,是不是昨晚偷偷练功没睡好?我跟你说,修仙也要注意作息,熬夜伤肝,伤肝伤道基,伤道基伤……哎哟!”
他话没说完,就被苍幺妹一脚踹得差点贴到崖壁上。
“闭嘴!再废话把你塞进符里当引信!”
北冥站在最前方,目光死死盯着远处山林。风起了,卷着焦土与碎叶,林间树影摇曳,像是无数潜行的鬼魅。
百米。
八十米。
六十米。
“准备。”他声音低沉,如雷在喉。
冉诗语咬牙,指尖在书页上划过一道弧线,幻灵分身术瞬间催动。三道身影从她体内分离,无声无息跃出断崖,如烟似雾,悄然融入林间。
“我去探探路。”她轻声道。
“别太深入。”北冥回头看了她一眼,“有事立刻撤。”
她点头,目光却没离开那片密林。分身传来的感知如同水波般在她识海中荡开——树影、气息、灵力波动……一切看似寻常,可就在其中一道分身接近敌阵时,一股熟悉的气息突然扑面而来。
那不是普通的灵压。
那是……她曾在冉府藏经阁外闻到过的味道——陈旧的檀香混着一丝铁锈般的血腥气,属于那位“失踪多年”的三长老。
她瞳孔微缩。
三长老不是十年前就陨落在秘境了吗?怎么会在顶流势力的队伍里?
“有问题。”她迅速传音,“敌阵中有我家族旧人气息,极可能是三长老。”
北冥眼神一凛:“你确定?”
“八成。”她声音发紧,“而且……他身上有股阴气,不像是活人该有的。”
南宫笑天咽了口唾沫:“所以咱们现在是不仅要打维修队,还得兼职驱鬼?这服务范围也太广了!”
“闭嘴!”苍幺妹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再笑把你扔下去当诱饵!”
北冥却已拔剑在手,剑锋直指前方:“不管他是人是鬼,敢来,就得留下点东西。”
可就在这时,探灵珠突然“嗡”地一震,绿光暴涨,直指林间最深处。
一道身影缓缓走出。
不是黑袍,而是一袭暗金长衫,衣摆绣着诡异的蛇形纹路,每一步落下,地面都泛起一圈淡淡的涟漪,仿佛他踏的不是土地,而是水面。
他面容隐在光影中,看不真切,可那股气息——深不可测,如渊如狱,光是感知到,就让人灵台发颤。
“是他。”冉诗语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带头的那个……比黑袍人强太多。”
南宫笑天手一抖,符纸差点掉进雾里:“这哪是维修队?这是派董事长亲自来收尸了!”
“战。”北冥却已迈出一步,剑尖垂地,划出一道浅痕,“不能退。”
“你疯了?”南宫笑天一把拽住他袖子,“咱们刚炸完装置,灵力耗了七成,你拿什么跟他打?拿帅脸把他吓跑?”
“那就边打边退。”冉诗语忽然起身,眼神清亮如星,“分身引敌,符阵阻截,我们往东侧断脉撤。只要拖到灵气紊乱区,他们不敢追。”
北冥看向她,片刻后,缓缓点头。
“听你的。”
三人迅速行动。南宫笑天将最后一叠雷符贴在断崖边缘,又掏出个小瓶子倒出几滴液体,嘀咕着:“这是我用三百年陈醋、五十年老姜和一滴北冥的鼻血调的‘酸辣爆破剂’,威力不大,但够酸!”
“你哪来的我鼻血?”北冥皱眉。
“上次你打架流的,我顺手收了。”南宫笑天咧嘴一笑,“说好听点叫战友情,说难听点叫人体收藏家。”
“你再废话我就把你塞进瓶子里当引子。”
苍幺妹已在西北角布下三重障眼法阵,藤蔓与石块自动挪移,形成一道虚假的退路。她啐了一口:“这群龟孙子,敢来惹我,信不信我用四川话骂得他们道心崩溃?”
冉诗语深吸一口气,手中秘籍光芒大盛,三道幻灵分身已悄然逼近敌阵。
可就在其中一道分身即将触碰到那金衫人衣角时——
对方忽然抬头。
目光穿透林影,直直落在她本体所在的位置。
她心头一跳,立刻切断感知。
“他发现我们了!”她低喝。
“那就别磨蹭了。”北冥长剑出鞘,寒光冲天,“走!”
四人转身疾退,刚踏出断崖边缘,身后便传来一声低笑。
不似人声,倒像是金属摩擦石板,刺得人耳膜生疼。
紧接着,整片林地猛然震动,数十道黑影从四面八方跃出,速度快得几乎残影叠影。
而那金衫人,只是轻轻抬手。
指尖一勾。
一道金线凭空浮现,如蛇般疾射而出,直追冉诗语后心!
她猛地侧身,金线擦肩而过,斩断她一缕青丝,发丝尚未落地,已在空中化为灰烬。
“好快!”她呼吸一窒。
北冥反手一剑格挡,金线与剑锋相撞,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震得他手臂发麻。
“这人……不是元婴,胜似化神!”
南宫笑天一把将雷符拍在地面,轰然炸开一片火光,暂时阻住追兵。他边跑边喊:“我说咱们能不能商量一下?比如我写个检讨,保证以后不拆你们装置了?再附赠一张‘我错了’表情包!”
“你闭嘴还能多活三秒!”苍幺妹怒吼。
冉诗语一边疾行,一边悄悄将一张泛黄的秘籍残页塞入怀中,指尖轻轻摩挲着边缘。
那是《幻灵仙典》最后一页,记载着一种禁忌之术——“逆脉归源”,以自身精血为引,短暂唤醒秘籍最深层的力量。
代价是……可能永远失去对秘籍的掌控。
“如果真撑不住……”她默念,“就只能用它了。”
前方,东侧断脉的裂缝已在望,幽深如巨兽之口。
身后,金衫人缓步踏空而来,每一步都让空气震颤。
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枚血色符印,与冉诗语怀中那张残页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他嘴角微扬,声音如风过荒冢:
“孩子,你以为……逃得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