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最后余晖彻底被大地吞噬,浓稠的紫黑色夜幕如同幕布般笼罩下来。
庇护所外,孢子雾在完全降临的黑暗中仿佛被注入了活力。
弥漫的诡异荧光将废墟点缀得光怪陆离。
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腥气也变得更加浓重刺鼻,吸入肺中带着明显的灼烧感。
正是在这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与妖异荧光交织的时刻——
“看,是庇护所,我们到了!”
黑子第一个带着哭腔喊出来,声音因激动和虚脱而变调。
他载着林凡的自行车把剧烈晃动,几乎要失控。
长时间的奔逃和手腕的伤痛让他濒临极限。
“黑子,稳住,最后一段路。”
林凡厉声喝道。
他声音虽然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右手紧紧抓住车架维持平衡。
玫的手电光柱竭力穿透浓稠的夜雾,死死锁定前方那越来越清晰的庇护所轮廓。
夜间活跃的孢子环境带来了新的威胁。
雾气中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和空中掠过的尖啸。
“加速,直接冲过去。”
玫低喝,为队伍注入一股力气。
三辆自行车用最后的速度冲向大门。
就在最前方的玫即将抵达的瞬间——
“嘎吱——”
大门从里面被拉开一道缝隙,明亮的光线和陈老焦虑的脸庞出现。
“快,车推进棚,你们快进来。”陈老急促喊道。
根本无需多言。
玫率先猛捏刹车,车身划出半圈精准拐入车棚。
她单脚撑地:“医生,帮忙。”
医生立刻跳下车,冲向几乎同时抵达、趴在车把上喘着粗气的王楷。
王楷脸色苍白,背上的伤口一直作痛,浑身被汗水浸透,看起来狼狈至极。
但好在意识清醒,还能自己勉强站住。
“妈的……总算……回来了……”
他喘着粗气嘟囔,在医生和陈老的搀扶下踉跄下车。
另一边,黑子的车摇摇晃晃冲到,几乎虚脱地滚下车,瘫坐在地大口喘息。
林凡也脚步虚浮地下了车,左肩绷带已被鲜血浸透,脸色因失血而苍白。
玫迅速将几辆车推入棚内摆好。
医生和陈老架着王楷,林凡和黑子互相搀扶着,踉跄着进入大门。
沉重的门被最后进来的玫关上,将门外的危险暂时隔绝。
门内,温暖的灯光和洁净的空气扑面而来。
与外界相比,这里如同天堂。
尽管五人浑身血污、散发着浓重的血腥与焦糊味。
“呃……轻点……”
王楷被扶到墙边坐下,牵扯到背上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但精神尚可,嘴里还在嘟囔,“妈的……又度过一劫……”
显然,他伤势虽重,但并未伤及根本。
“都别动,原地坐下,我先处理伤口。”
医生迅速拿出庇护所内备用的医疗箱,动作麻利地清点着药品和器械。
灯光下,他额角也满是汗珠,但眼神专注而沉稳。
“林凡,你的伤口必须立刻重新缝合,失血太多了。”
医生首先看向倚墙而坐、脸色惨白的林凡。
他左肩的绷带已被鲜血完全浸透,甚至在地面滴落了一小滩暗红。
林凡没有逞强,虚弱地点了点头。
陈老立刻上前帮忙,小心翼翼地剪开被血粘住的旧绷带。
当伤口暴露在灯光下时,周围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伤口皮肉外翻,边缘泛白,因多次崩裂而显得狰狞可怖。
医生屏住呼吸,先用大量消毒液冲洗,刮除坏死组织。
然后穿针引线,手法稳定地进行清创和缝合。
每一针穿拉都带来剧烈的疼痛,林凡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
缝合完成后,撒上强效止血消炎粉,再用干净的绷带层层包裹固定。
这样才算处理好。
完事后,医生立刻转向王楷。
“趴好,背上的伤腐蚀加撕裂,必须彻底清理。”
王楷龇牙咧嘴地趴下,医生小心地剪开他被血和黑液糊住的衣物,露出背上纵横交错的伤口。
最深处几道几乎可见骨头,边缘皮肤被腐蚀发黑。
医生仔细地刮除腐蚀组织,冲洗,缝合,过程同样痛苦,王楷骂骂咧咧,但始终配合。
接着是黑子手腕的伤,这个相对轻一些,清创消毒后包扎即可。
玫自己也处理了手臂和腿上几处被甲虫唾液溅到、开始红肿麻痒的伤口。
伤势初步处理完毕,但真正的恢复需要时间。
林凡左肩缝合处传来阵阵钝痛,失血带来的眩晕感还未消退。
王楷背上伤口最深,即使缝合后,每一次呼吸仍牵扯着剧痛,只能趴着休息。
黑子手腕包扎着,脸色依旧苍白。
玫和医生相对好些,但精神和体力也透支严重。
“外面孢子越来越活跃了,今天出门,也遇到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怪物。
我想……‘孢子繁殖期’接下来的时间就不外出探索了。
我们把附近清干净,以免孢子爆发。”
林凡的声音带着失血后的虚弱,但语气坚决。
众人沉默点头,无人反对。
连续的恶战和重伤,让每个人都到了极限,庇护所外急剧恶化的环境更是让人心生寒意。
眼下最重要的,是活下去,是恢复。
陈老默默端来温水和之前储存的肉干,分给众人。
没有人说话,只有压抑的喘息和吞咽声。
庇护所内灯火摇曳,映照着五张疲惫不堪、伤痕累累却依然顽强的面孔。
林凡靠在墙上,闭上眼,感受着左肩传来的阵阵钝痛和全身的虚脱。
“先休息,恢复体力。”
他睁开眼,目光扫过同伴,“明天,我们再从长计议。”
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伤势处理后的放松感让困意难以抵挡。
众人各自寻了相对舒适的位置,或靠或趴,很快便沉沉睡去。
只有此起彼伏的沉重呼吸声,和门外代表危险的孢子荧光,见证着这个漫长而血腥的一天的结束。
新的挑战,那是之后的事。
现在,他们需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