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站在原地,目送玫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灰蒙的雨幕中。
她最后那番急促而带着惊惧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清道夫”、“腐蚀之痕”、“巢穴”……
这些词汇带着不祥的意味,勾勒出一个远比秃鹫帮更危险、更神秘的组织轮廓。
而那个被他救下的伤员,竟是来自那样的地方。
林凡深吸一口带着酸涩气息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没有立刻返回生存棚,而是脚步一转,顶着愈发密集的雨丝,快步走向报刊亭那个临时安置伤员的角落。
雨水敲打在他简陋的塑料斗篷上,噼啪作响。
林凡小心地靠近,矮身探入那处勉强遮风避雨的空间。
伤员依旧躺在简陋的床铺上,昏迷不醒,脸色在灰暗光线下显得更加灰败,呼吸微弱而急促。
绷带包裹的伤口处,隐约有新的暗色血渍渗出,混合着雨水带来的湿气,散发出淡淡的腥味和药膏混合的怪异气味。
林凡蹲下身,用手指探了探伤员的颈动脉,搏动有些微弱,伤势没有明显好转。
环境恶劣,缺乏持续有效的药物,情况不容乐观。
清道夫……
看着这张陌生的、因痛苦而扭曲的脸,林凡心中那份沉重感愈发清晰。
这人背后牵扯的麻烦,恐怕远超想象。
但此刻,他有些无能为力。
林凡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带来巨大不确定性的伤者,转身离开。
快步返回生存棚,反手紧紧锁上门,将连绵的雨声和沉重的负担暂时隔绝在外。
他需要整理信息,更需要为即将可能到来的冲突做准备。
时间在压抑的雨声中缓慢流逝。
林凡没有闲着,他强压下种种疑问,开始利用棚内有限的材料赶制一些简易的陷阱和障碍物。
右肩的伤势让他的动作有些笨拙和疼痛,但他咬牙坚持着。
然而,做着做着,一个念头突然闯入他的脑海,让他手上的动作猛地一顿。
林凡环顾四周——这个简陋的生存棚,以及里面几乎所有的物资:工具、破旧的衣物和少量食水……
理论上,他完全可以将所有有价值的东西收进安全屋。
白天,如果秃鹫帮真的来了……他其实根本不需要死守一个空屋子。
他完全可以提前躲进安全屋,或者跟医生撤离到其他区域,秃鹫帮也不敢在夜间活动,等到天黑,他们自然会退去。
此地唯一无法带走,只有生存棚侧面的培育槽,以及…报刊亭下那个半死不活的伤员。
培育槽无法移动,但里面的作物是这个世界上极其珍贵的持续食物来源。秃鹫帮那帮人如果发现了它,也不会破坏,只会占为己有。
而即使为了那些植物,秃鹫帮派人看守这里,派出的人不会太多……到时或许还是个机会。
至于那个伤员……
林凡的目光透过棚壁缝隙,望向报刊亭的方向。
……一个来历不明、牵扯着巨大麻烦、且随时可能死去的人。
敌人到来时,如果来得及,可以尝试把他藏到更隐蔽的地方;如果实在来不及,就只能看他自己的运气了。
毕竟,他现在的状态,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两说。
末世之中,必要的冷酷,有时就是最高的生存法则。
这个认知冰冷而清晰,却极大地拓宽了他的策略选择,他有了更大的迂回空间和操作余地。
傍晚时分,雨势依旧没有减弱的迹象,天色却愈发昏暗。
一阵略显疲惫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靠近,随即是熟悉的、带着特定节奏的敲门声。
是医生。
林凡迅速开门。
医生站在门外,并没有往里进的打算,只是侧身站在檐下,尽量避开直接淋雨。
他浑身湿透,防水布上雨水淋漓,脸上带着奔波后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背上那个破旧的背包有些鼓囊。
显然,在安置完那个来历不明的伤员后,他又外出探索了一番。
“回来了?”林凡递过一块相对干燥的布。
“嗯。”医生接过布擦了把脸,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
他喘了口气,目光扫到棚内明显加强了的防御工事和林凡手边正在制作的陷阱,眉头微蹙,“有情况?”
“嗯。”
林凡快速将玫的到来、她的警告以及那个伤员可能带来的巨大潜在风险,尽可能清晰简洁地告诉了医生。
医生安静地听着,脸色越来越凝重,尤其是在听到“清道夫”、“腐蚀之痕”和“巢穴”这些词时,他的眉头紧紧锁死,眼神变得异常深沉。
“清道夫……”医生低声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一种深深的忌惮。
“这帮疯子……我在这片废墟待的时间比你长,跟他们打过几次照面,也遇到过几个跟他们打过交道、侥幸活下来的倒霉蛋。”
“他们通常晚上活动,神出鬼没的。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但所有人都知道——离他们远点! ”
“他们看上的东西,会不择手段地抢;他们觉得碍事的人,会毫不留情地清理。玫说的没错,那绝对是一群不能沾的麻烦。”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雨中的报刊亭:“如果那伤员真是从他们手里逃出来的……我们确实惹上大麻烦了。”
但随即,他的眼神重新聚焦到眼前的现实,语气变得异常冷静和务实。
“但眼下,无论是秃鹫帮还是‘清道夫’,对我们来说都是致命的,区别只在于一个近在眼前,一个悬在头顶。”
医生卸下背包,拿出几样东西:一捆磨尖的粗螺纹钢筋、几块厚金属板、还有小半瓶浑浊的废机油。
“找到点东西,加固门口,或者做陷阱,机油关键时候能烧一下,烟大呛人。”
林凡接过东西,指了指角落:“行,我这边也做了些绊索。”
“还不够。”医生摇头,“秃鹫帮要是真来,不会只来一两个人。”
他沉吟片刻,“门口最好再弄点陷阱。最好还是能分散他们,逐个解决。”
“或者,我们根本不需要硬拼。”林凡接口道,语气平静。
医生闻言,疑惑地看向他。
林凡敞开大门,指了指棚内几乎所有的东西:“大部分家当,我都有办法快速藏起来,让他们找不到。”
“白天他们来了,我们可以躲,他们不敢熬到天黑。”
医生愣住了,他只想到防御,完全没有想过避而不战。
医生迅速冷静下来,思路立刻转变,“那……培育槽怎么办?秃鹫帮肯定会发现它。”
“他们不会破坏它,”林凡肯定地说,“食物来源太珍贵了。他们大概率会派人守着,等后续处理,看守的人不会多,对我们来说,反而是个各个击破的机会。”
“至于那个人…”林凡顿了顿,“来得及就找个更隐蔽的角落转移他,来不及…就只能看他自己的命了。”
“我们现在自身难保。”
医生沉默了一下,缓缓点头。
作为医生,他尽力救人,但作为废墟幸存者,他完全理解并认同这个决定。
生存和保住核心资源是第一位的。
“我明白了。”医生吐出一口气,“那就这样,我们不死守,而是准备随时撤离、各个击破。”
“对。”林凡点头。
“如果他们来的人不多,或者分散开来试图占据这里,我们就能找机会逐个解决,甚至把培育槽抢回来。”
“如果他们势大,我们就彻底隐藏,让他们以为我们早就跑了,再图后续。”
……
两人快速交换着意见,不断完善方案。
医生的经验在此时显得尤为宝贵,他提出的许多东西是林凡独自难以考虑周全的。
“我回头再找找看有没有能用的东西,”医生重新背起空了不少的背包,紧了紧雨披,“这几天保持警惕,有动静立刻喊我。”
“明白。”林凡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