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的风沙仿佛还粘在衣襟之上,带着银钩赌坊那特有的、混合着奢靡与死寂的气息。当王籽丰、陆小凤、花满楼、司空摘星四人风尘仆仆地回到太湖之畔的金陵城时,已是离开半月之后。
远远望见万象楼那熟悉的轮廓在烟波中显现,司空摘星长长舒了口气,夸张地伸着懒腰:“可算到家了!他娘的,塞北那鬼地方,风吹得老子脸都快裂了,还是咱们江南水乡滋润!老王,赶紧的,把你那什么‘百果酿’冰镇上一大缸,老子要泡在里面喝!”
陆小凤摸着他那两撇修理得整整齐齐的胡子,脸上也露出了放松的笑意。花满楼虽未言语,但唇角微扬,显然也对回到这安宁之地感到欣慰。
唯有王籽丰,在靠近万象楼不足一里之时,眉头便不易察觉地微微蹙起。
太安静了。
此时已是午后,往常这个时辰,万象楼周边应是车水马龙,前来求购“琉璃葡”、“雪晶瓜”或是寻求合作的商队、打探消息的江湖人络绎不绝,人声鼎沸。然而此刻,楼前宽阔的广场竟空旷无人,连平日里在附近湖面撒网的渔舟都不见踪影。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蛇,悄然缠上王籽丰的心头。
他的意识瞬间沉入由【织影灵探】构成的庞大网络。在离开之前,他留下了足够数量的虫群潜伏在万象楼及周边区域,作为警戒和情报收集之用。
然而,此刻当他试图连接这些虫群时,反馈回来的却是一片混乱驳杂的信号!大部分链接已然中断,如同被掐断的丝线,仅有少数几个位于较远区域的虫群传回了断断续续、充满干扰的画面和信息碎片!
【警告!主体建筑能量屏障被强行突破!】
【检测到高强度战斗痕迹,能量残留属性:阴寒、死寂,与“天珠”组织匹配度89.7%!】
【人员生命信号……大量缺失……】
【建筑结构受损度……32%……】
零碎的信息如同冰锥,刺入王籽丰的脑海!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不对劲!”王籽丰低喝一声,身形骤然加速,如同一道离弦之箭,率先冲向万象楼!
陆小凤、花满楼和司空摘星都是经验丰富之辈,见状立刻意识到出了问题,毫不迟疑地紧随其后!
越靠近万象楼,那股不祥的预感便越是浓重。空气中,隐约飘散着一股焦糊味,以及一丝极其淡薄、却让王籽丰无比熟悉的阴寒死寂之气!
当四人终于穿过那片空旷的广场,来到万象楼大门前时,眼前的景象让司空摘星倒吸了一口凉气,连陆小凤的脸色都变得无比难看。
昔日气派非凡的朱漆大门,此刻已然碎裂,残破的木屑和扭曲的金属构件散落一地,露出后面幽深而狼藉的大厅。门楣上那块由花家赠送、象征着身份与合作的“万象更新”匾额,从中断裂,一半耷拉下来,在风中发出吱呀的哀鸣。
透过破碎的大门向内望去,大厅内更是一片狼藉。名贵的桌椅家具大多化为碎片,地毯被撕裂,墙上挂着的字画或被撕毁、或被熏黑。更触目惊心的是,那光洁如镜的地板上,残留着大片大片已经变成暗褐色的血迹,以及无数纵横交错的、仿佛被利爪或奇异兵刃划出的深痕!
战斗异常激烈!
王籽丰站在门口,没有立刻冲进去。他闭上双眼,【智械核心】全功率运转,结合残余虫群传回的碎片信息,以及现场遗留的痕迹,开始高速构建事件回溯模型。
【痕迹分析:入侵者数量不少于二十人,身手极高,配合默契,使用多种奇门兵刃及阴寒掌力。】
【能量残留分析:确认与银钩赌坊“天珠”组织能量特征高度一致,存在多人同时施展类似“幽冥引”功法的迹象。】
【战斗过程推演:我方守卫依托楼内机关(琉璃机关兽)进行抵抗,初期有效阻滞,但对方动用某种大规模范围性能量冲击,摧毁大部分机关兽并重创守卫……战斗持续时间约一炷香……】
【人员去向:部分守卫战死,尸体被集中处理(焚烧痕迹)。部分失踪,包括管事赵铭、侍女小荷……无生还者滞留信号。】
冰冷的分析结果,勾勒出一场残酷而高效的袭击。
“老王……这……”司空摘星看着眼前的惨状,声音都有些发颤,他难以想象,这才离开半个月,这固若金汤的万象楼竟会变成这般模样。
陆小凤蹲下身,仔细检查着一道深达数寸的爪痕,沉声道:“好凌厉的爪功,阴毒狠辣,绝非中原路数。是西方魔教的人?”
花满楼静静立于一旁,他的“心眼”“看”到的,是远比视觉更为残酷的景象——空气中弥漫的死亡与绝望的气息,以及那若有若无、如同附骨之疽的阴寒。
王籽丰缓缓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冰寒。他没有回答陆小凤的问题,而是迈步走进了这片废墟之中。
他的脚步踩在碎裂的瓷器和凝固的血痂上,发出细微的声响。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角落,那些熟悉的布置,那些他曾与手下谈笑风生的地方,如今只剩破败与死寂。
他走到大厅中央,那里原本摆放着一张他时常用来会客的云石圆桌,此刻也已碎裂。在几块碎石之下,他看到了一角熟悉的衣料。
他俯身,轻轻拂开碎石,将那物拾起。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用最普通的青布缝制的护身符,上面还用歪歪扭扭的针脚绣了一个“安”字。这是楼里那个负责打扫、才十三四岁的小侍女小荷的东西。她曾说,这是她娘给她求的,能保平安。王籽丰还记得她当时怯生生又带着期盼的眼神,顺手便用一丝微不可查的能量为其“开光”,让其真能起到些许宁神静气的效果。
如今,这护身符已经破损,沾满了暗褐色的污迹,那“安”字也被撕裂了一半。
王籽丰紧紧攥住了这枚破损的护身符,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混合着凛冽的杀意,在他胸中升腾、凝聚!这怒火并非炽热,而是如同万载寒冰,冰冷刺骨!
他很少真正动怒,但此刻,万象楼被毁,手下之人或死或俘,这已然触犯了他的底线!
“西方魔教……‘天珠’……”王籽丰的声音低沉,仿佛来自九幽,“很好,看来银钩赌坊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走向楼后他专属的静室。那里,或许还保留着更多的线索。
静室的情况同样糟糕,门窗破碎,里面被翻得一片狼藉,似乎入侵者在寻找什么东西。但王籽丰布设在这里的一些隐藏手段并未被完全破坏。
他走到一面看似普通的墙壁前,手指在几个特定位置按了几下。墙壁无声滑开,露出了一个小型暗格。暗格内,一枚约莫鸡蛋大小、通体晶莹、内部仿佛有云雾流转的晶体,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这是【信息存储晶核】,记录着万象楼内外【织影灵探】捕捉到的最后一段时间的影响。
王籽丰将晶核取出,握在掌心,【智械核心】开始读取其中残存的数据。
模糊而晃动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现——
……黑衣蒙面的敌人如同鬼魅般涌入,与激活的琉璃机关兽激战……
……一名首领模样的黑衣人,抬手间挥出一道磅礴的黑色气流,瞬间湮灭了数只机关兽……
……管事赵铭带着几名护卫拼死抵抗,最终倒在血泊中……
……小荷和其他几名侍女被黑衣人粗暴地拖走,她手中紧紧攥着的,正是那枚青布护身符……
……在彻底失去信号前,最后几个画面定格在那些黑衣人衣角处,一个若隐若现的、如同鬼火般的奇异标记上!那标记,并非银钩,也非王籽丰已知的任何西方魔教符号!
与此同时,最后一段音频信息也被提取出来,是那黑衣首领在撤离前,用沙哑嗓音留下的一句话,充满了嘲弄与挑衅:
“王籽丰……楼主?不过如此。若想找回你的人,带上你的‘秘密’,来‘幽灵山庄’换吧!记住,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逾期……便等着收尸吧!”
幽灵山庄!
这个名字如同一道闪电,划破王籽丰脑海中的迷雾!
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寒光四射!
“幽灵山庄……”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原来如此。银钩赌坊是明枪,这才是暗箭。调虎离山,直捣黄龙……好算计!”
他转身,看向跟进来的陆小凤三人,将手中的信息晶核和那枚破损的护身符示于众人面前,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然:
“准备一下,我们去幽灵山庄。”
“这一次,我要让这个名字,成为他们真正的……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