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万象楼却灯火通明,如同蛰伏在江南水乡中的一头警觉的巨兽。
上官飞燕被单独关押在一间设有特殊禁制的房间里,由赵铭亲自带人看守。她写下的那份供状,详细记录了上官瑾(大金鹏王)如何找到她,如何策划冒充丹凤公主,如何与霍休达成脆弱的同盟,以及计划如何一步步引动青衣楼,逼迫或铲除阎铁珊与独孤一鹤,最终攫取他们那被认为“本属于金鹏王朝”的巨额财富。供状的内容触目惊心,将一场精心编织的阴谋彻底暴露在阳光下。
王籽丰、陆小凤、花满楼三人聚在密室中,传阅着这份供状,面色凝重。
“霍休……好一个霍休!”陆小凤放下供状,眼中满是冷意,“富甲天下,暗地里却是青衣楼主,操控生死。如今更是勾结前朝余孽,图谋甚大。此人不除,江湖难安。”
花满楼轻叹一声:“财富与权势,最能腐蚀人心。上官瑾执着于复国幻梦,霍休则贪婪无度,他们联手,确是一股可怕的力量。”
王籽丰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智械核心】正飞速运转,分析着供状中的每一个细节,推演着霍休和上官瑾可能采取的后续行动。“上官飞燕失手被擒,消息瞒不了多久。霍老狐狸很快便会知晓计划泄露。他有两种选择:一是立刻发动,不顾一切强攻万象楼,杀人灭口;二是暂避锋芒,隐匿起来,另寻他法。”
“以霍休的性格,恐怕会选择后者。”陆小凤判断道,“他谨慎狡诈,不会轻易将自己置于险地。强攻万象楼,即便能成功,代价也太大,而且会彻底暴露他青衣楼主的身份,得不偿失。”
“我同意。”王籽丰点头,“所以,他很可能立刻切断与上官瑾的明面联系,隐匿青衣楼的痕迹,甚至可能……反过来清除上官瑾这个潜在的隐患和知情人。”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花满楼问道。
“主动出击,打乱他的节奏。”王籽丰眼中闪过一丝锐芒,“我们不能等他布置好一切再来对付我们。既然知道了他的秘密,又握有上官飞燕这份供状,我们就有了一定的主动权。”
他顿了顿,继续道:“首先,需立刻通知阎铁珊和独孤一鹤。他们是被算计的目标,有知情权,也能成为牵制霍休的力量。其次,我们要找到上官瑾。他是关键人物,手握部分金鹏旧宝,也是霍休的‘合作伙伴’,找到他,或许能掌握更多霍休的证据,甚至……有机会反过来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
“上官瑾行踪必定隐秘,如何寻找?”陆小凤问。
王籽丰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上官飞燕的供状里,提到过几个上官瑾可能藏身的地点,虽然模糊,但结合我们万象楼的情报网络,并非无迹可寻。而且……霍休如果想灭口,他一定会比我们更急着找到上官瑾。”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陆小凤明白了王籽丰的意思。
“不错。”王籽丰站起身,“事不宜迟。老陆,麻烦你跑一趟珠光宝气阁,阎铁珊此人虽爱财,但并非不明事理,你将此事告知于他,他自会权衡利弊。花花,劳你传书峨眉,将消息带给独孤一鹤,他性子刚直,得知有人冒充前朝遗孤构陷于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那你呢?”陆小凤看向王籽丰。
“我坐镇万象楼,等。”王籽丰目光深邃,“等霍休的反应,等上官瑾的踪迹,也等……可能出现的其他变数。同时,我会让司空摘星动用他的关系网,全力搜寻上官瑾的下落。”
计议已定,陆小凤和花满楼不再耽搁,立刻动身离去。
王籽丰则回到书房,意识沉入由无数“织影灵探”和“谛听虫”构成的精神网络。他重点加强了对万象楼周边,尤其是可能来自青衣楼方向的监控,同时,调派了数队新培育的、擅长追踪和隐匿的“潜影虫”,按照上官飞燕供状中提到的几个大致区域,开始进行拉网式排查,寻找上官瑾的蛛丝马迹。
【永动核心】平稳运转,提供着近乎无穷的能量支持。王籽丰能感觉到,经过幽灵山庄的生死考验以及与老刀把子的规则碰撞,他对自身能力的理解和运用,正在变得更加精微、深入。尤其是对虫群的操控,已不再局限于简单的指令,而是能进行更复杂的战术组合与精细的环境互动。
……
接下来的两日,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波涛汹涌。
陆小凤顺利见到了阎铁珊。这位珠光宝气阁的阁主,初闻消息时又惊又怒,他虽爱财,却也极其看重名声与安全。在确认了陆小凤带来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后,他立刻加强了自身的护卫力量,并动用自己的渠道开始暗中调查霍休与青衣楼,同时对万象楼释放了善意,表示承情。
花满楼的消息也传到了独孤一鹤耳中。这位峨眉派的长老,性情刚烈,直接修书一封,以严厉的口吻质问霍休,并警告其不要玩火自焚。此举虽有些打草惊蛇,却也表明了态度,让霍休知道阴谋已然败露,增加了其压力。
而司空摘星那边,果然有了收获。他在靠近山西边境的一处隐秘山庄外,发现了疑似上官瑾麾下人手的活动痕迹。那山庄看似是某个富商的别业,但守卫森严,暗哨密布,符合上官瑾这种隐于幕后之人的做派。
几乎在同一时间,王籽丰派出的“潜影虫”,也在那片区域捕捉到了几股不属于山庄、行踪诡秘、气息阴冷的身影在周围窥探。
“青衣楼的人……他们果然也找来了。”王籽丰通过共享着“潜影虫”视野的【智械核心】,清晰地“看”到了那些隐匿在树林、岩石后的黑影。霍休的动作,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时机稍纵即逝!
王籽丰不再犹豫,立刻通过微型虫通知了司空摘星,让他密切监视山庄动静,切勿轻举妄动。同时,他唤来赵铭,低声吩咐了几句。
片刻之后,一队由万象楼精锐护卫伪装成的商队,悄然从后门出发,绕路前往那处边境山庄。而王籽丰本人,则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将几样用得顺手的小玩意儿(如金刚核桃、爆裂栗子等)收入怀中,身形一晃,便如同融入夜色般消失在万象楼外。他没有乘坐马车,而是凭借自身被【永动核心】强化过的体魄,结合虫群提供的实时路径优化,以远超常人的速度,直扑目标地点。
他要在霍休的人动手之前,抢先一步见到上官瑾!
……
边境,隐鹤山庄。
这座山庄依山而建,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此刻,山庄内部气氛凝重。书房内,一位身穿锦袍、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的老者,正负手而立,望着墙上一幅早已泛黄的《金鹏王朝疆域图》。他,便是真正的大金鹏王,上官瑾。
他此刻心绪不宁。与霍休的合作,本就是与虎谋皮。上官飞燕前往万象楼后便失去联系,这让他产生了极其不好的预感。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也回报说万象楼周边出现了不少陌生面孔,似乎有暗流涌动。
“王爷,”一名心腹侍卫快步走入,低声道,“庄外发现不明身份之人窥探,行踪诡秘,恐怕来者不善。”
上官瑾瞳孔一缩:“是霍休的人?还是万象楼?”
“属下……分辨不出。但对方隐匿功夫极高,恐怕是专业杀手。”
上官瑾的心沉了下去。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无论是霍休要灭口,还是万象楼找上门来,对他而言都是巨大的危机。
“传令下去,启动所有机关暗哨,所有人严守岗位,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妄动!”上官瑾厉声下令。他经营此地多年,山庄内遍布机关消息,自信即便有强敌来犯,也能支撑一段时间。
然而,他话音刚落,书房外就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如同风吹落叶般的窸窣声,以及几声短促而沉闷的倒地声!
“什么人?!”上官瑾和那心腹侍卫同时色变,猛地看向房门。
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名身着深色劲装、面容普通的年轻男子,闲庭信步般走了进来,仿佛回自己家一样自然。他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看着一脸惊骇的上官瑾,微微一笑。
“上官王爷,久仰了。在下万象楼,王籽丰。”
“王籽丰?!”上官瑾倒吸一口凉气,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能如此轻易、如此迅速地突破他自以为固若金汤的山庄防御,直接出现在他的书房!“你……你怎么进来的?我的护卫……”
“王爷的护卫很尽责,机关也很巧妙。”王籽丰语气平和,像是在评价一件艺术品,“可惜,对我没什么用。”他进来时,潜伏的虫群早已悄无声息地解决了沿途的暗哨,【智械核心】更是轻易洞悉了那些机关消息的关窍所在。
上官瑾看着对方那深不见底的眼神和从容的气度,知道自己彻底栽了。对方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自然也能轻易取他性命。
“飞燕……她怎么样了?”上官瑾涩声问道,这是他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上官姑娘很好,正在我万象楼做客。”王籽丰走到桌前,自顾自地倒了杯茶,“王爷不必担心,我此来并非为了杀戮,而是想和王爷谈一笔交易。”
“交易?”上官瑾一愣。
“不错。”王籽丰放下茶杯,目光直视上官瑾,“告诉我霍休更多的秘密,尤其是他与青衣楼的确凿证据,以及……你手中掌握的,关于金鹏王朝真正宝藏的线索。作为交换,我可以保证你和上官飞燕的安全,甚至……可以帮你对付霍休。”
上官瑾眼神闪烁,内心剧烈挣扎。交出霍休的秘密,等于彻底撕破脸;交出王朝宝藏线索,更是动摇了他复国的根基。但眼下,性命操于他人之手……
就在这时,山庄外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哨响,紧接着是兵刃交击与惨叫之声!
霍休的人,动手了!
王籽丰眉头微挑,看向窗外,语气依旧平静:“看来,霍楼主比我想象的还要心急。王爷,你的时间不多了。是选择与我合作,搏一线生机,还是等着被青衣楼的杀手灭口,让你多年的复国梦,与你一同葬身在这荒山野岭?”
窗外的厮杀声越来越近,火光隐隐闪烁。上官瑾的脸色在烛光下变幻不定,最终,他颓然长叹一声,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罢了……罢了……我说……”
他知道,自己已别无选择。眼前的年轻人,比霍休更可怕,但也可能是他唯一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