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瑕的骤然发难,
如同点燃了积压已久的火药桶!
狭小的舱室内,
劲风骤起!
“拿来!”
秦无瑕声音冰寒刺骨,
五指如钩,
直取卫昭胸前,
“此物本就为我所得!
尔等趁我孤身毒发时要挟,
与强夺何异?!”
她眼中寒光凛冽,
带着被压抑许久的怒火。
那日在岛上洞穴中交换残片的屈辱,
此刻尽数爆发。
卫昭惊怒交加,
侧身格挡,
厉声喝道:
“秦无瑕!
且先不说,
这残片是你挟持崔姑娘才得手的!
就交换之事亦是你亲口应允,
拓片也验看无误!
此刻出尔反尔,
是何道理?!”
他手臂与秦无瑕手腕相交,
只觉一股阴寒刁钻的力道顺着手臂经络侵蚀而来,
令他手臂一阵酸麻,
心下骇然,
此女用毒之诡谲,
内力之阴寒,
实属罕见。
“应允?”
秦无瑕冷笑,
招式愈发狠辣,
却绝口不接挟持之事。
“若非你三人联手相逼,
局势危殆,
我岂会屈服?
此等胁迫之下的应允,
与巧取豪夺何异?
不作数!”
她左臂箭伤未愈,
动作间偶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凝滞,
但右手的攻势却如狂风暴雨,
带着一股不惜两败俱伤的决绝。
谢知非见势不妙,
不能再作壁上观。
玉骨扇“唰”地展开,
扇缘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光,
并非攻向秦无瑕要害,
而是精准无比地点向她右手腕间“内关”“神门”二穴,
意图迫使她撤招,
口中劝道:
“秦姑娘,
何必如此?
当时情势所迫,
各退一步,
方能保全。
如今港口在望,
再起争端,
岂非让亲者痛仇者快?”
他言语看似劝和,
身形却巧妙地封住了秦无瑕部分进攻路线。
“谢知非,
休要假惺惺!”
秦无瑕身形如鬼魅般飘忽,
险险避开扇锋,
冰冷的眸子扫过谢知非,
“你三人本就是一丘之貉!
若非你在旁推波助澜,
我岂会轻易就范?”
她言语间对谢知非的忌惮与不满,
丝毫不加掩饰。
就在谢知非出手牵制秦无瑕,
使其攻势微微一缓的瞬间,
一直如同毒蛇般蛰伏的赫连铮动了!
他等待的就是这个空隙!
身形如鬼魅般欺近,
不带丝毫风声,
一掌已悄无声息地拍向卫昭防守相对薄弱的侧肋,
角度刁钻,
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
正是卫昭旧力刚出、新力未生,
且心神被秦无瑕牵扯之时!
他脸上那伪装的温和早已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毫不掩饰的贪婪与冷厉,
口中却道:
“卫将军,
此等宝物确实惹人垂涎,
易招祸端。
不若交由在下暂且保管,
以免诸位伤了和气,
如何?”
言语冠冕堂皇,
手下却尽是阴狠歹毒的招式。
卫昭腹背受敌,
压力陡增!
他怒极反笑:
“赫连铮!
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想趁火打劫?
做梦!”
他怒吼一声,
腰刀未曾出鞘,
连带着厚重的刀鞘猛地如同铁鞭般横扫而出,
势大力沉,
砸向赫连铮袭来的手掌,
同时脚下步伐连环变幻,
施展出军中搏杀的步法,
险之又险地再次避开秦无瑕那如同附骨之疽般抓来的毒爪。
船舱空间本就狭小,
三人拳脚相交,
掌风、指影、扇影、刀鞘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劲风四溢,
木质的舱壁更是发出“嘎吱”不堪重负的呻吟,
仿佛随时会在这激烈的交锋中解体。
崔令姜在秦无瑕动手的刹那,
便知不妙,
她不会武功,
留在此地非但帮不上忙,
反而会成为卫昭的累赘,
令他分心。
眼见四人瞬间战作一团,
杀气弥漫,
她毫不迟疑,
身形灵巧地向舱门退去。
刚退到门边,
舱门便被“砰”地一声从外面猛地撞开,
正是听到动静后赶来的罗磐船长!
“他娘的!
怎么回事?!
这几位怎么自己先打起来了?!”
罗磐又惊又怒,
看着舱内一片狼藉,
桌椅倾覆,
刀光掌影交错,
只觉得头皮发麻,
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
头上靖海公的威胁尚未落下,
自己倒先乱成了这样?
“罗船长,
快走!
此地危险!”
崔令姜一把拉住还有些发懵、试图上前劝架的罗磐,
语气急促,
不容置疑地将他一起拉拽着,
迅速退到了相对安全的甲板区域。
她心有余悸地看着那扇不断传来激烈打斗声响、仿佛随时会被内力震碎的舱门,
掌心全是冷汗。
她知道,
此刻任何言语的劝阻在绝对的利益和执念面前,
都是苍白无力的。
舱内,
战斗愈发激烈,
却又透着几分诡异与克制。
四人皆未尽全力,
亦未真正动用兵刃,
更像是某种凶险万分试探?
卫昭出手多以沉稳的防御和精准的格挡为主,
将周身守得密不透风,
如同磐石。
秦无瑕虽攻势凌厉,
招招不离卫昭藏物之处,
带着一股不夺回誓不罢休的执念,
但左臂箭伤终究影响了她的发挥,
动作间那一丝微小的滞涩在高手眼中便是破绽,
且她似乎也只想夺物,
并非真要取卫昭性命,
否则袖中毒物早已施展。
谢知非玉骨扇挥洒自如,
身形在狭小空间内飘忽不定,
看似在协助卫昭抵御秦、赫二人的进攻,
实则更多却是在平衡局势,
阻止任何一方真正得手,
同时分神警惕着赫连铮那防不胜防的偷袭,
确保局面不至彻底失控。
赫连铮则最为油滑狡诈,
他绝不与任何一人正面硬拼,
总是如同阴影中的毒蛇,
在卫昭与秦无瑕或谢知非招式用老、气机转换的刹那出手偷袭,
目标始终明确——卫昭藏匿残片之处,
试图火中取栗,
一击即走,
将水搅得更浑,
以便乱中取胜。
一时间,
舱内掌风呼啸,
指影翻飞,
扇影缭乱,
呼喝之声、气劲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却谁也奈何不了谁,
形成了一个短暂而极其脆弱的平衡,
就在这混乱而激烈的纠缠中,
桅杆顶端的了望水手激动而略带惶恐的声音,
穿透了激烈的打斗声和呼啸的劲风,
清晰地传了下来,
如同警钟在所有人心头敲响:
“泉州港!
看到泉州港的灯塔了!
我们快到了!”
这一声呼喊,
如同冰水泼入滚油,
又似利剑斩断乱麻。
激斗中的四人动作皆是不由自主地一滞,
招式间的杀气锐减。
泉州港在望!
那意味着灯火、人群、官府、各方势力的眼线……
意味着他们即将从一个相对封闭的海上环境,
进入一个人员复杂、耳目众多、规则完全不同的陆地世界。
若在此刻将事情闹大,
舱毁人伤,
甚至闹出人命,
一旦靠岸,
必然引来官府盘查,
靖海公绝不会放过此等良机,
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之前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冒险都将付诸东流!
所有的争夺、所有的恩怨,
都必须暂时搁置,
隐藏在平静的水面之下。
卫昭率先收势后撤一步,
目光冰冷如刀,
依次扫过脸色苍白的秦无瑕和眼神闪烁的赫连铮,
沉声道:
“港口到了!
诸位还要在此地拼个你死我活,
让旁人看了笑话,
坐收渔利吗?!”
他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
秦无瑕凌厉的攻势骤然一缓,
冰冷的眸子死死盯了卫昭胸口那微微凸起的轮廓一眼,
又瞥了一眼窗外那越来越清晰、代表着秩序与规则的港口轮廓,
她猛地收手后退,
脸上寒霜更重,
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今日之事,
不会就此了结!
星枢岛的账,
我记下了!”
谢知非玉骨扇“唰”地合拢,
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仿佛刚才那凌厉出手、周旋其中的不是他本人,
语气恢复了那份令人捉摸不透的慵懒:
“既然到了港口,
还是各自冷静为好。
这般打打杀杀,
实在有失风度,
也……容易惹麻烦。”
他意有所指,
目光扫过狼藉的船舱。
赫连铮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不甘与惋惜,
只差一点,
只差一点或许就能……
但脸上迅速重新堆起那副令人厌恶的、仿佛万事皆在掌握的笑容,
也顺势退开,
摊了摊手,
故作轻松道:
“可惜,
可惜,
未能尽兴。
卫将军好身手,
秦姑娘亦是不凡。
既然港口已到,
还是正事要紧,
我等……来日方长。”
他那“来日方长”四字,
说得意味深长。
剑拔弩张的气氛骤然消散,
但那份深刻的戒备、敌意与未曾消散的贪念,
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浓烈,
如同隐藏在平静海面下的暗流,
更加危险。
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
秦无瑕与赫连铮对视一眼,
两人默契地同时转身,
秦无瑕紫影一闪,
赫连铮紧随其后,
毫不留恋地快步走出了一片狼藉的舱室,
甚至没有再看卫昭与谢知非一眼,
径直通过跳板,
身影迅速地消失在那艘紫色快船的船舱之内。
卫昭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又低头看了看胸前被秦无瑕指尖划破、显得有些凌乱的衣襟,
感受着怀中那硬物冰凉而坚实的轮廓,
脸色阴沉如水,
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谢知非走到窗边,
望着远处那熟悉的、逐渐放大的泉州港轮廓,
以及那艘正在迅速拉开距离、如同紫色幽灵般的快船,
眼神深邃难测,
玉骨扇无意识地在窗棂上轻轻敲击着。
崔令姜和罗磐这才敢小心翼翼地靠近舱门,
看着舱内如同被飓风席卷过的景象,
以及站在其中、脸色都不太好看的卫昭与谢知非,
心中都雪亮——那脆弱得不堪一击的临时同盟,
已随着这场仓促而激烈的交手,
彻底成为了过去。
海上路途算是告一段落,
但脚踏实地的同时,
一个更加复杂、更加危机四伏的局面,
才刚刚揭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