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巷瞬间成了人间炼狱。
三十七个被金蛊彻底控制的“人”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他们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金红色，移动时关节发出咔咔的怪响。更可怕的是，巷子里其他尚未完全失控的百姓，皮肤下的红线也开始疯狂蠕动，眼看就要步其后尘。
“退！”墨临渊长剑一横，将苏清栀护在身后，“墨七，带人守住巷口，一个蛊人都不能放出去！”
“是！”
暗卫们结成防御阵型，但面对这些不惧疼痛、不畏刀剑的蛊人，寻常武艺根本无用。一剑刺穿心脏，蛊人只是顿了顿，继续往前扑。
苏清栀的大脑在飞速运转。金蛊……金色蛊虫……南疆圣教最高级别的控心蛊，母蛊需以圣女血脉温养三年方能成蛊。她的血……
电光石火间，她猛地抓住墨临渊的手腕：“王爷，我需要你的血！”
“多少？”
“三滴！”她已掏出金针，“你是中毒最深却存活最久的人，体内早有了抗性。你的血混我的血，或许能克制这金蛊！”
墨临渊毫不犹豫伸出手腕。苏清栀金针刺破他指尖，又刺破自己指尖，两滴血珠落在她掌心。她快速从药囊抓出一把淡黄色药粉，与血混合，口中念念有词——那是玄医门世代相传的破咒口诀。
药粉与血接触的瞬间，竟发出轻微的“嗤嗤”声，泛起一层淡金色的雾气。
“成了！”她眼睛一亮，将混合药粉往空中一撒，“所有人闭眼！”
金雾弥散开来，触碰到蛊人的瞬间，那些金红色眼睛里的光芒骤然暗淡。冲在最前面的几个蛊人突然僵住，皮肤下的红线疯狂扭动，然后从七窍中钻出，落地即死。
但雾气范围有限，只覆盖了十丈内的蛊人。更远处的，仍在逼近。
“清栀，这能撑多久？”墨临渊问。
“最多一刻钟。”她脸色发白，“我的血不够纯，你的抗性血也只能起短暂抑制作用。必须找到母蛊本体——黑袍人手里那个陶罐！”
她抬头看向屋顶。黑袍人正站在月光下，手中的陶罐盖子半开，里面隐约可见一团蠕动的金色物体。
“世子！”苏清栀喝道，“弓箭！”
守在巷口的世子应声张弓搭箭。三支箭矢破空而去，直取黑袍人面门、胸口和陶罐。
黑袍人冷笑一声，袖中甩出三只金色飞虫，竟在空中精准撞落箭矢。飞虫落地炸开，散出更多金雾。
“他在用母蛊产卵！”苏清栀心一沉，“那些金雾是新蛊卵，沾到活人就会寄生。不能再拖了——王爷，送我上屋顶！”
“什么？”
“送我上去，我跟他近身斗蛊。”她语速极快，“我有圣女血脉，蛊虫不敢轻易寄生。你在地面牵制蛊人，给我创造机会。”
墨临渊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弯腰：“上来。”
苏清栀愣住：“啊？”
“我背你上去。”他侧头，“屋顶太高，你轻功不够。抓紧。”
情况危急，苏清栀不再犹豫，跳上他后背。墨临渊足尖一点，踩着巷墙借力，几个纵跃便上了屋顶。世子在地面指挥暗卫，用浸过药水的布条缠住武器，勉强挡住蛊人攻势。
屋顶上，黑袍人终于转过身来。月光照亮他的脸——那是一张四十余岁的中年面孔，左脸有三道狰狞的伤疤，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额心一个淡金色的三眼蛇图腾。
“云无涯的徒弟？”黑袍人声音沙哑，“不对……你是她的血脉。难怪，难怪能破我金蛊。”
苏清栀从墨临渊背上跳下，手中已扣住七根金针：“你是圣教什么人？”
“圣教右使，乌蒙。”黑袍人举起陶罐，“小圣女，跟我回南疆吧。教主等你二十年了。”
“等我？”她冷笑，“等我回去当养蛊的容器？”
乌蒙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知道了？”
“我母亲云娘子，当年就是被你们抓去温养蛊王的吧？”苏清栀步步逼近，“她逃出来，隐姓埋名嫁给我父亲，结果还是被你们找到了。你们杀我父母，现在又要抓我——真当我苏家无人？”
话音未落，她手中金针激射而出，不是射向乌蒙，而是射向陶罐！
乌蒙急退，陶罐一晃，里面金色物体发出尖锐嘶鸣。就在这瞬间，墨临渊动了。
他剑不出鞘，只用剑鞘点向乌蒙手腕穴道。乌蒙另一只手甩出三只金蛊，墨临渊早有防备，袖中滑出一个小瓷瓶，药粉洒出，金蛊落地挣扎。
“你居然准备了破蛊粉？”乌蒙眼神一厉。
“跟她久了，总要学点。”墨临渊语气平静，手下攻势却凌厉，“清栀，罐子交给你。”
苏清栀已冲到陶罐前。罐中那团金色物体终于完全暴露——那是一条盘成团的蛇形蛊虫，通体金鳞，头顶却长着三只眼睛，正怨毒地盯着她。
三眼金蛇蛊，圣教镇教蛊王之一。
蛊王感应到她身上的圣女血脉，竟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声音，然后猛地朝她面门扑来！
苏清栀不闪不避，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出。血雾触碰到蛊王，蛊王发出凄厉惨叫，金色鳞片瞬间黯淡，缩回陶罐。
“你……你竟敢伤蛊王！”乌蒙暴怒，袖中飞出数十条血线蛊。
墨临渊剑鞘横扫，剑气震飞大部分蛊虫。但仍有两条漏网，直扑苏清栀后颈。
千钧一发之际，苏清栀反手一抓——竟徒手抓住了两条蛊虫！蛊虫在她掌心疯狂扭动，却无法钻入皮肤。
“我的血，是你们这些蛊虫的克星。”她冷冷说完，用力一捏，蛊虫化为血泥。
乌蒙脸色终于变了：“你的血脉……已经觉醒到这种程度？不可能！没有圣教秘法，圣女血脉至少要三十岁才会——”
“因为我不是你们养出来的圣女。”苏清栀擦掉手上血污，“我是苏清栀，玄医门传人。蛊毒之术，我比你们懂。”
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铜炉。炉盖揭开，里面是碧绿色的火焰。
“认识这个吗？玄医门的‘炼蛊炉’。专门用来炼化你们这些邪蛊的。”
乌蒙看到炼蛊炉的瞬间，瞳孔骤缩：“你……你怎么会有这东西？玄医门百年前就——”
“就灭绝了？”苏清栀接话，“可惜，让你们失望了。玄医门还有传人，就是我。”
她将炼蛊炉对准陶罐中的蛊王，碧绿火焰喷涌而出。蛊王在火焰中疯狂挣扎，发出刺耳尖叫。乌蒙想冲过来抢救，被墨临渊一剑拦住。
“右使大人，”墨临渊剑尖抵住他咽喉，“再动，死。”
乌蒙死死盯着正在被炼化的蛊王，眼中满是癫狂：“你毁了它……教主不会放过你！整个圣教都不会放过你！”
“那就让他们来。”苏清栀声音冰冷，“来一个，我炼一个。来两个，我炼一双。”
蛊王的尖叫声越来越弱，最终在碧绿火焰中化为灰烬。就在蛊王消亡的瞬间，巷子里所有蛊人同时僵住，然后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纷纷倒地。他们皮肤下的红线迅速消退，眼中的金红色光芒也熄灭了。
危机解除。
乌蒙看着这一幕，突然笑了：“小圣女，你以为毁了蛊王就赢了？你错了……这只是开始。”
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血雾在空中凝成一个诡异符文，然后迅速消散。
“我在你身上下了‘追魂印’。”乌蒙咧嘴，露出带血的牙齿，“从今往后，无论你逃到哪里，圣教都能找到你。教主会亲自来……接你回家。”
说完，他身体突然软倒，七窍流出黑血——竟服毒自尽了。
苏清栀冲过去探他鼻息，已经没气了。她脸色难看：“死士。圣教这是铁了心要抓我。”
墨临渊收剑，走到她身边：“追魂印是什么？”
“一种血脉追踪秘术。”她按着自己心口，“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烙在这里了。不过别担心，玄医门有破解之法，就是麻烦点。”
巷子下面传来欢呼声。蛊人全部倒地后，世子带人逐一检查，发现他们都恢复了神智，只是身体虚弱。那些尚未完全失控的百姓，在蛊王死后也渐渐恢复正常。
苏清栀看着下方忙碌的场面，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摔倒。墨临渊及时扶住她。
“逞强。”他语气责备，动作却轻柔。
“不逞强怎么行？”她靠着他，“两百多条人命呢。诊金算下来……两万多两，够开药妆铺的启动资金了。”
这种时候还想着钱。墨临渊无奈又心疼：“先回去休息。这里交给太医署善后。”
“等等。”她站直身体，“乌蒙临死前说‘这只是开始’。我怀疑……京城里还有圣教的据点。”
“本王会查。”他眼神冷厉，“敢在本王大婚前闹事，他们找死。”
说到大婚，苏清栀才想起：“今天初几了？”
“初五。”
“那大婚……”她迟疑，“还办吗？”
“办。”墨临渊斩钉截铁，“不仅要办，还要办得全天下都知道。圣教不是想抓你吗？那就让他们看看，他们想抓的人，是北漓国宸王明媒正娶的王妃。动你，就是动整个北漓。”
这话说得霸道，苏清栀却听得心里一暖。她仰头看他：“王爷，你这是在宣战。”
“早就该宣战了。”他握住她的手，“从他们杀你父母那天起，这仇就结下了。以前是你一个人，现在有本王，有整个宸王府。”
她看着他认真的眼睛，忽然笑了：“那诊金得涨价。保护费一年十万两，预付三年。”
“三十万两，明天送到你房里。”他答得干脆。
“成交。”她伸手，“拉钩。”
墨临渊看着伸到面前的小指，愣了愣，然后郑重地勾住：“拉钩。”
世子这时从下面飞身上来，看见这一幕，赶紧捂眼：“属下什么都没看见！”
“看见就看见。”苏清栀收回手，“正好，世子，去太医院传我命令：所有太医分成三班，轮流来永宁巷善后。药费记我账上，从今天开始算，我私人补贴。”
“王妃，这得花多少钱……”
“该花的钱不能省。”她正色，“另外，你明天去趟京兆府，把永宁巷所有住户登记造册。凡因蛊毒损失财物、耽误生计的，按市价赔偿。钱从我的聘礼里出。”
墨临渊皱眉：“那是你的聘礼。”
“我的聘礼我做主。”她挑眉，“还是说，王爷心疼了？”
“随你。”他别过脸，“反正本王的都是你的。”
世子默默退下——这狗粮吃得撑。
回王府的马车上，苏清栀累得靠在墨临渊肩上睡着了。他小心调整姿势让她睡得舒服些，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眼中闪过心疼与杀意。
圣教……必须连根拔起。
马车驶进王府时，天已蒙蒙亮。墨临渊本想抱她回房，她却自己醒了。
“到了？”她揉揉眼睛，“对了王爷，追魂印的破解之法，需要几种罕见药材。太医院没有，得去黑市找。”
“列单子，本王派人去找。”
“其中一味‘月见草’，只在南疆圣教总坛后的悬崖上生长。”她顿了顿，“看来江南之行后，我们得去趟南疆了。”
“好。”他应得毫不犹豫，“本王陪你去。”
她看着他，忽然伸手戳他脸颊：“王爷，你最近怎么这么好说话？”
“因为……”他抓住她作乱的手，放在心口，“这里装了你，就装不下别的了。”
苏清栀老脸一红，抽回手：“情话收费！这句算你欠我一百两！”
“记着。”他笑，“欠你一辈子。”
车帘外，晨曦初露。而遥远的南疆深处，圣教总坛祭坛上，一个戴着黄金面具的身影缓缓睁眼。
祭坛中央的水晶球里，正映出宸王府马车的画面。
“找到了……”面具下传出低沉的笑声，“我的小圣女，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水晶球光芒大盛，映亮祭坛四周无数跪拜的黑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