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曜的抉择,如同在悬崖边掷出的骰子,将所有人的命运都押上了一条未知的、被死亡迷雾笼罩的道路。救援队残存的战士们,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踏上了那条由玄冥之力强行开辟、却又被墨曜拒绝其“好意”的通道。
通道内,残留着玄冥那冰冷而恐怖的力量余韵,将周围翻涌的瘴气死死压制在外,形成了一条相对安全的通路。但每一步踏出,都能感觉到两侧墨绿色雾墙中传来的、如同活物般不甘的蠕动和低语,仿佛随时会再次合拢,将众人吞噬。空气依旧粘稠而腥甜,只是浓度稍减,死亡的阴影并未远离。
苏绵绵被墨曜紧紧抱在怀中,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剧烈起伏和手臂的微微颤抖。他在强撑,用意志力对抗着重伤和疲惫。这份沉重而冰冷的守护,让她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恐惧,有愧疚,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在绝境中滋生的依赖感。
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努力放大那种来自遗迹方向的微弱“呼唤”。那感觉如同风中残烛,时断时续,但在她全神贯注的引导下,却渐渐清晰了一丝。它不再仅仅是共鸣,更像是一种……指引?仿佛她体内的灵泉之力,与遗迹深处的某个存在,产生了某种超越距离的微弱连接。
“左边……气流……有变化……”她伏在墨曜耳边,用尽力气,声音细弱却带着一丝确定。她感觉到左侧的瘴气流动似乎更“顺畅”一些,死寂感稍弱。
墨曜的脚步没有丝毫迟疑,立刻调整方向,朝着苏绵绵指引的左侧偏转。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那片看似与其他地方毫无区别的瘴气墙,没有任何质疑,只有绝对的信任和执行。
赤炎紧随其后,火焰环绕周身,警惕地注视着任何可能的危险。银硰则眉头微蹙,雾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疑,他似乎在感知着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只是默默跟上。
队伍在苏绵绵断断续续的指引下,于这迷宫般的瘴气通道中艰难前行。每一次选择都如同赌博,每一次转向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弦。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所有人都感到精疲力尽、连墨曜的脚步都开始有些虚浮之时,前方的景象陡然一变!
浓郁的、令人窒息的墨绿色瘴气墙,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界限硬生生切断!界限之后,不再是死寂和腐烂,而是一片……相对稀疏的灰白色雾气!虽然依旧带着毒性,但浓度大减,视线豁然开朗!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灰白色雾气的笼罩下,隐约可见一片凹陷的山谷!山谷中央,竟然有一小片泛着微弱波光的水洼!水洼周围,稀疏地生长着一些低矮的、叶片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绿色、但却顽强地挺立着的蕨类植物!
“水!是水!”一名眼尖的战士发出不敢置信的惊呼,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所有幸存者都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片水洼和植物,仿佛看到了神迹!在这片连岩石都能腐蚀的死亡之地,竟然存在着一处拥有液态水和植物的山谷!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小心!可能有诈!”赤炎虽然也激动,但依旧保持着警惕,拦住了想要冲过去的战士。
墨曜停下脚步,冰冷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整个山谷。山谷不大,四面被陡峭的、覆盖着黑色苔藓的岩壁环绕,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似乎将大部分瘴气隔绝在外。中央的水洼不大,水质看起来并不清澈,泛着淡淡的浑浊,但确实在流动,是活水!那些蕨类植物虽然形态怪异,颜色暗淡,但确确实实是活的!
“银硰。”墨曜沉声道。
银硰立刻上前,从怀中取出几枚特制的试毒石和一个小巧的骨制器皿,小心翼翼地靠近水洼,取水检测。又仔细检查了那些蕨类植物。
片刻后,他转过身,雾灰色的眼眸中难得地闪过一丝惊异和……兴奋?“首领!水质含有微量瘴毒,但经过沉淀和特定草药处理后,可以饮用!这些蕨类……虽然被瘴气侵蚀变异,但……无毒!甚至可以……少量食用!”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在幸存者中炸开!可以饮用的水!可以食用的植物!在这绝境之中,这简直是救命的稻草!
“是……是绵绵大人指引的方向!”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瞬间,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被墨曜抱在怀中的苏绵绵身上!那目光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难以置信的敬畏,以及一种发自内心的、前所未有的感激和……信服!
是她!是这个看似柔弱不堪的雌性,凭借着她那神秘莫测的“感觉”,带领他们找到了这片绝境中的希望绿洲!
墨曜低头,深深地看了苏绵绵一眼。那目光复杂难明,有审视,有探究,但更多的,是一种沉重的、得到验证的……认可。他轻轻地将她放下,扶着她站稳。
苏绵绵双脚落地,身体依旧虚弱,但看着眼前这片小小的绿洲,看着战士们眼中那重新燃起的希望之火,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涌上心头,冲淡了身体的剧痛和心灵的恐惧。她……做到了?她真的凭借自己的力量,为这支濒临绝境的队伍,找到了一线生机!
“清理山谷,建立临时营地!优先取水,处理食物!”墨曜迅速下达命令,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
战士们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和干劲,迅速行动起来。有人负责警戒山谷入口,有人小心翼翼地取水,有人开始采集那些可食用的蕨类。虽然依旧身处险境,但希望的重燃,让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赤炎重重拍了拍苏绵绵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一个趔趄,但他脸上却洋溢着毫不掩饰的激动和骄傲:“好样的小兔子!老子就知道你行!”
银硰则走到苏绵绵身边,雾灰色的眼眸紧紧盯着她,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探究:“你……是如何感知到这里的?那种感觉……具体是什么?”
苏绵绵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直觉,是灵泉之力与这片死亡之地某种未知规律的微弱共鸣。她只能摇了摇头,虚弱地说:“我……我也不知道,就是……一种感觉……”
银硰没有追问,但眼中的探究之光却更加炽烈。
墨曜安排妥当后,走到水洼边,蹲下身,用手舀起一点水,仔细看了看,又嗅了嗅。他肩头的伤口依旧狰狞,但神色却比之前轻松了一丝。他回头看向坐在一块岩石上休息的苏绵绵,目光深沉。
这片意外的绿洲,如同黑暗中的微光,不仅带来了生存的物质希望,更重要的是,它极大地提振了濒临崩溃的士气,也初步验证了苏绵绵那特殊能力的巨大价值。绝境中的这一线生机,让原本充满猜疑和矛盾的队伍,暂时凝聚起了一丝共同的希望。
然而,所有人都明白,这仅仅是喘息之机。遗迹近在眼前,真正的挑战和危险,恐怕才刚刚开始。但至少,他们活了下来,并且,看到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