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温棚内那场堪称“神迹”的疯狂生长,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墨蛇部落压抑已久的希望之火。族人们的狂喜和敬畏,几乎要将苏绵绵淹没。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她,却感受不到丝毫喜悦,只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恐惧和挥之不去的寒意。墨曜那深沉难测的目光,以及银硰那双几乎要灼穿她灵魂的探究眼眸,都让她明白,这场“表演”带来的,远不止是生存的希望。
当狂热的族人被青渊和白辰劝说着渐渐散去,保温棚内外重新恢复警戒的肃杀后,真正的暗流才开始汹涌。而这一次,漩涡的中心,是那位始终冷静得近乎冷酷的祭司——银硰。
银硰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沉浸在狂喜或单纯的敬畏中。对他而言,这惊人的生长现象,并非神迹,而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活生生的研究样本,一个可能揭开某种更深层力量奥秘的钥匙。族人的欢呼声还未完全消散,他便已经将自己关在了那间布满古老卷轴和奇异仪器的祭司洞窟内,开始了废寝忘食的深度解析。
洞窟内,幽暗的灯火摇曳,映照着他苍白而专注的面容。他没有去碰那些刚刚收获的、蕴含着澎湃生命力的作物样本——那是部落宝贵的粮食,他暂时无权动用。他的研究对象,是苏绵绵播种仪式后,他秘密收集到的、那些看似不起眼的“残留物”。
几个小巧的石皿摆放在他面前铺着洁净兽皮的石台上。其中一个,盛放着几滴苏绵绵当时用来浇灌的、混合了微量灵泉水的“赐福之水”的残留。另外几个,则分别装着从播种区域的土壤表层刮取的不同位置的泥土样本,以及几片在疯狂生长过程中自然脱落的、极其微小的嫩叶碎片。
银硰首先将注意力集中在那几滴残留的水渍上。他伸出修长而苍白的手指,指尖萦绕着一层极其微弱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淡灰色光晕——这是他独有的、用以感知能量流动的祭司秘法。他小心翼翼地让指尖的光晕接触水渍表面。
瞬间,他那双雾灰色的瞳孔猛地收缩!
平静!死寂般的平静!
普通的水,即使是最纯净的山泉,在他的感知下也会呈现出微弱的、属于大自然的活性波动。然而,这几滴残留的水,内部却仿佛一片虚无,没有任何属于“水”本身的活性特征!这绝对不正常!
但紧接着,更让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当他的感知力试图穿透那层“虚无”的表象,深入内部时,一股精纯、磅礴、却又温和到极致的生命气息,如同沉睡的巨龙被惊动了一般,骤然苏醒!虽然极其微弱(因为残留量太少),但那气息的“质”,却高得超乎想象!它仿佛是最本源的生命之力,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与他所知的任何草木精华、兽魂之力乃至祭司传承的秘药能量都截然不同!
“果然……不是普通的水……”银硰低声自语,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和一丝颤抖。他之前的猜测被证实了,苏绵绵的能力,绝非简单的“催生”,而是某种更高级的、直接灌注生命本源的干预!
他迅速拿起炭笔,在石板上飞快记录:“‘赐福之水’,表相虚无,内蕴极高纯度生命本源,性质未知,与已知能量体系迥异。”
接下来,他转向土壤样本。他用特制的骨针挑起一点点泥土,放在鼻尖仔细嗅闻,又用舌尖极其轻微地触碰(祭司特有的、风险极高的感知方式),眉头越皱越紧。土壤中,除了正常的泥土气息和作物根系残留的微弱生机外,他再次捕捉到了那丝若有若无的、与残留水渍同源的奇异生命气息!这气息已经与土壤微微融合,但依旧保持着独特的纯净感,仿佛无法被完全同化。
“能量残留……具有渗透性和持续性……并非一次性消耗……”他继续记录,眼神越来越亮。
最后,是那几片微小的嫩叶碎片。这一次,他动用了洞窟内最珍贵的一件仪器——一个由整块暗色水晶打磨而成、表面刻满古老符文的凹面镜。他将碎片放置在凹面镜的焦点处,然后割破自己的指尖,将一滴鲜血滴在镜缘的某个特定符文上。
鲜血渗入符文,凹面镜表面顿时泛起一层朦胧的微光,将嫩叶碎片笼罩。银硰凝神望去,透过那层微光,他仿佛看到了碎片内部微观世界的景象——细胞的活性远超寻常植物,生命能量的流动异常活跃且有序,更重要的是,在一些细胞的核心处,他隐约看到了极其微小的、闪烁着淡金色光泽的奇异光点!这些光点,正持续不断地释放着温和而强大的生命力,驱动着整个植株的疯狂生长!
“能量具象化?!融入生命结构?!”银硰猛地后退一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骇然的神色!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力量”的认知范畴!这不再是简单的能量加持,而是……改造!是生命层次的提升!
他瘫坐在石椅上,胸口剧烈起伏,脑海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所有的线索指向一个结论:苏绵绵所掌握的力量,绝非兽人大陆已知的任何传承!它是一种外来的、层次极高的、能够直接干预和提升生命本质的……规则级力量!
“来自异界……神赐……原来如此……”他喃喃道,雾灰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狂热而冰冷的光芒。他之前的种种试探和猜测,在这一刻得到了近乎完美的印证。这力量的危险性和价值,都远远超出了他最初的预估!
拥有这种力量,或许真的能创造神迹,让部落繁荣昌盛。
但同样,怀璧其罪,也必将引来无法想象的灾祸和觊觎。
而掌控这股力量的关键……在于苏绵绵本身。
银硰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洞窟的石壁,仿佛看到了那个正惶惶不安地守在保温棚里的雌性。他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里面混合着极度的渴望、冰冷的算计,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未知领域的敬畏。
解析完成了,但带来的不是答案,而是更深、更危险的谜题,以及一个更加迫切的念头——他必须更接近她,更深入地了解这股力量,甚至……想办法掌控它的一部分。不是为了部落,或许,更多的是为了他自己对知识与力量永恒的追求。
苏绵绵在保温棚中,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她,仿佛被一条无形的毒蛇盯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更加……致命。银硰的深度解析,如同揭开了潘多拉魔盒的一角,释放出的,将是福是祸,无人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