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仿佛来自洪荒太古的龙吟,撕裂了战场的喧嚣,冻结了时间。暗金色的光柱如同神罚之剑,洞穿了洞穴,直刺灰蒙蒙的天穹。光柱中,那道缓缓升起的身影,成为了天地间唯一的焦点。
不再是重伤濒死的墨曜,而是一尊降临凡尘的神只,或者说……挣脱枷锁的凶神。
他悬浮在半空,周身燃烧着静谧却毁灭性的暗金火焰,长发无风狂舞,发梢染上了熔金般的色泽。皮肤下,暗金色的古老图腾完全显现,如同活物般缓缓流转,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威严。那双眼睛,已彻底化为冰冷的、非人的暗金竖瞳,其中不再有丝毫人类的情感,只有俯瞰蝼蚁般的漠然,以及一丝深不见底的、即将喷发的暴戾。
“首……首领?”有战士颤抖着低语,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这已经不是他们所熟悉的那个强大却依旧属于凡俗的首领了。这是某种……更高层次的存在。仅仅是存在本身散发出的威压,就让围墙上的战士们膝盖发软,几乎要跪伏下去。连那些狂暴的凶兽和凶悍的影豹族战士,都在这一刻僵住了,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让它们发出了不安的低吼,攻势骤停。
苏绵绵瘫坐在围墙上,仰望着那个身影,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她感觉不到一丝熟悉的气息,只有无边无际的陌生和……令人窒息的恐惧。墨曜的意识,似乎被那浩瀚而狂暴的神性彻底淹没了。
“吼——!”
一头被瘴气侵蚀最深、几乎失去理智的巨型凶兽,在短暂的僵直后,被本能中的毁灭欲望驱使,发出一声咆哮,猛地人立而起,挥舞着足以拍碎山岩的巨爪,朝着空中的身影狠狠拍去!
光柱中的“墨曜”,甚至没有转动视线。他只是极其随意地,抬起了右手食指,对着那庞然大物,轻轻一划。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的碰撞。
下一瞬,那头凶兽庞大的身躯,从头部开始,如同被无形的巨刃劈开,无声无息地一分为二!暗红色的血液和内脏如同瀑布般喷洒出来,两半尸身轰然倒地,激起漫天尘土。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目睹这一幕的生灵,血液都仿佛冻结了。那是超越理解的力量,是规则层面的抹杀!
影豹族的首领,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极致的骇然和恐惧,他嘶声尖叫:“撤退!快撤!”
然而,已经晚了。
光柱中的“墨曜”,那双漠然的暗金竖瞳,终于缓缓扫过下方如同蝼蚁般骚动的影豹族大军。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毫无温度的弧度。
他张开口,吐出的不再是语言,而是一串古老、晦涩、却引动天地能量剧烈沸腾的音节!
随着这咒言响起,以他为中心,整个战场的空间仿佛凝固了!暗金色的波纹如同水银泻地,瞬间扩散开来!所有被波纹扫过的影豹族战士和凶兽,动作瞬间变得迟缓,如同陷入了无形的泥沼!
紧接着,他抬起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古老手印。
“轰隆隆——!”
大地开始剧烈震颤!部落围墙前方的大片土地,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揉捏,猛地向上隆起,形成无数根尖锐无比、闪耀着金属光泽的暗金地刺!成百上千的影豹族战士和凶兽,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这些突然从地下爆出的利刺瞬间贯穿,如同被串在烤架上的肉虫,发出凄厉绝望的惨嚎!
这还没完!天空之中,乌云疯狂汇聚,道道暗金色的雷霆如同愤怒的蛟龙,撕裂云层, 精准地劈落在那些试图逃窜的影豹族头顶!每一道雷霆落下,都意味着数个生命的瞬间汽化!
这已经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神明般的清洗和屠杀!
围墙上的墨蛇部落战士们,全都目瞪口呆,如同泥塑木雕。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们想象的极限。这是他们的首领?这简直是传说中的毁灭之神!
青渊死死抓着墙垛,指甲深深陷入石缝,脸上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深深的恐惧和担忧。他看向光柱中那个冰冷的身影,又看向不远处瘫软在地、面色惨白如鬼的苏绵绵。首领……还回得来吗?
苏绵绵怔怔地看着那个挥手间天崩地裂的身影,看着他以绝对的力量碾压一切敌人,心中却没有半点胜利的喜悦,只有无边的冰冷和空洞。这不是墨曜。这只是一个占据了墨曜躯壳的、冰冷的、强大的……怪物。
部落的危机解除了,影豹族大军在短短十几息内死伤惨重,残余者如同丧家之犬般仓皇逃窜。
然而,杀戮并没有停止。
光柱中的“墨曜”,暗金色的竖瞳缓缓转向了部落内部。那眼神,依旧漠然,却多了一丝……审视,以及一丝对“杂质”的不耐。
他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度危险的暗金光芒,对准了部落中心——那些拥挤在一起的、瑟瑟发抖的老弱妇孺!
他竟然……要对族人下手?!
“不——!”苏绵绵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力气,她猛地挣脱了搀扶她的战士,踉踉跄跄地冲向围墙边缘,对着空中的身影嘶声哭喊:
“墨曜!住手!看看他们!他们是你的族人!是你拼死要守护的人!醒过来!求你醒过来!”
她的声音在力量的余波中显得如此微弱,如同蚊蚋。
但就是这微弱的声音,却让空中那个身影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指尖的光芒闪烁了一下,那双冰冷的暗金竖瞳,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波动。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看向了围墙边缘那个渺小的、泪流满面的雌性。
那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近乎困惑的迷茫。仿佛在辨认着什么遥远而模糊的记忆。
就是这一瞬间的停滞!
苏绵绵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用尽全部的灵魂力量,不再试图去安抚能量,而是将她所有的情感、所有的记忆、所有的呼唤,化作最纯粹的精神冲击,狠狠撞向那被神性冰封的意识深处!
“墨曜!回来!”
轰——!
一股无形的心灵风暴,在两人之间爆发!
“墨曜”发出一声混合着痛苦和暴怒的嘶吼,周身的暗金光芒剧烈闪烁、明灭不定!他抱住头颅,脸上的表情扭曲,人性与神性在他体内展开了最惨烈的争夺!
暗金色的光柱开始不稳定地摇曳,最终轰然溃散!
那道身影从半空中坠落,重重砸在部落中央的空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光芒散尽,露出其中的人。暗金色的图腾迅速隐去,竖瞳也恢复了墨色,只是眼底深处,残留着一丝难以磨灭的金芒。他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力量耗尽了他所有的生机。
战场,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只有燃烧的噼啪声和伤者的呻吟在风中飘荡。
劫后余生,却无人欢呼。所有人的目光,都复杂地聚焦在那个昏迷的首领,以及那个跪倒在他身边、泣不成声的雌性身上。
神只降临,又骤然离去。留下的,是强大的力量,破碎的躯体,以及一个更加迷茫和危险的未来。
苏绵绵颤抖着爬过去,将墨曜冰冷的头抱在怀里,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
她赢了,她暂时唤回了他。
但代价是什么?下一次,他还能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