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口的枯草又晃了一下，风却没动。白虎耳朵一抖，尾巴绷直，盯着那片草丛看了几息，才缓缓松下来。
“没事。”他低声道，“是夜露滴落，碰着草尖了。”
陈玄慢慢松开握着铁镐的手，掌心全是汗。他抬手抹了把脸，喘了口气，靠回石头上。刚才那一瞬的紧绷让他全身发酸，连呼吸都沉了几分。
孙悟空还坐在地上，手里捏着根草茎，来回搓着。他抬头看了看天，月亮快偏西了，山影压得低，但空气里没有佛力波动。
“咱们……能歇会儿了吧？”他问。
白虎点头，“再走也撑不住。你刚出来，筋骨都没稳住，别逞强。”
陈玄没说话，闭眼调息片刻，意识沉入系统。香火经验还在缓慢恢复，混沌本源碎片安静地躺在储物袋里，不再震动。他睁开眼，看向孙悟空。
“你说你在五指山底下被压了多久？”
孙悟空一愣，随即咧嘴一笑，带着点苦味，“五百年啊。一天不少，整整五百年。”
陈玄皱眉，“不对。我系统记录，你被封印的时间，只有三个月。”
“三个月？”孙悟空瞪眼，“你瞎说吧？我清清楚楚记得，春夏秋冬换了五百回，山头积雪化了又结，结了又化。每年雷劫都来劈我一次，烧得皮肉焦黑，疼得睡不着觉。”
“可系统不会错。”陈玄摇头，“任务提示写得很清楚：‘救出被困三个月的孙悟空’。误差不会超过三天。”
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退让。
白虎忽然笑出声。
“你们争这个干啥？”他蹲在高石上，尾巴甩了甩，“如来那老儿，最擅长改时间。你以为真有五百年的苦刑？怕是他在封印里加了‘岁月阵’，让你觉得过了五百年。”
孙悟空一怔，“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白虎冷笑，“你实际只被关了三个月，但他用法阵拉长你的感知，让你以为过了五百年。痛觉、寒暑、饥饿，全都是假的，就为了磨你心性。”
陈玄点头，“有道理。佛门讲轮回因果，操控时间对他们不算难事。要是真让你压五百年，元神早散了，哪还能活着出来。”
孙悟空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微微发抖。
“所以……那些冬天的雪，夏天的蝉鸣，秋天的落叶，春天的风……都不是真的？”
“可能是幻象。”陈玄说，“也可能是他用神通模拟出来的环境，专门用来折磨你。”
孙悟空沉默了很久，忽然笑了。
“管它真假。反正我出来了。”
他抬头看向陈玄，“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寻气盘。”陈玄掏出那块青铜罗盘，“能感应到被困者的怨念和灵气波动。你在山底挣扎了三个月，怨气冲天，想忽略都难。”
“那你为啥要救我？”孙悟空盯着他，“天下神仙恨不得我永世不得翻身，你一个无名小辈，敢动五指山？”
“因为你能卖。”陈玄直说，“你身上有战功、有名号、有本事，还有仇家。这样的人，值得投资。”
孙悟空咧嘴，“你还真坦白。”
“我不骗人。”陈玄收起罗盘，“我说你欠我五百灵石，也是为了让如来信。钱这种东西，比道义好懂，比缘分更实在。”
白虎哼了一声，“要不是你那句‘欠债追偿’，咱们早就被佛光锁住了。如来再狠，也不能拦人讨债，这是三界通则。”
孙悟空挠了挠头，忽然站起身，对着陈玄拱了拱手。
“不管咋说，你救了我。俺老孙记着。”
陈玄摆手，“不用谢。交易归交易，你以后来我铺子买东西就行。”
“你还真当我是顾客？”孙悟空笑。
“你不买，我也能卖你。”陈玄眯眼，“比如‘齐天大圣亲笔签名的金箍棒仿品’，限量一千件，每件三千灵石，包邮送到花果山。”
白虎差点从石头上摔下来。
“你还搞这种生意？”
“市场需求大。”陈玄理所当然，“猴子们崇拜他，妖怪们想沾光，神仙们当纪念品收藏。这叫Ip变现。”
孙悟空听得一头雾水，“啥是Ip？”
“就是你这个人值钱。”陈玄拍他肩膀，“以后别光想着打架，也得想想怎么赚钱。你一身本事，放着多浪费。”
白虎摇头，“你们俩真是绝配。一个满脑子铜臭，一个刚出来就想做生意。”
“这叫与时俱进。”陈玄哼了一声，“你以为现在还是大闹天宫那会儿？天庭早改制了，连蟠桃园都开始承包经营。你不赚钱，就得被人赚。”
孙悟空坐回地上，仰头看天。
“说实话……我真没想到还能出来。”
他的声音低了些，“我以为这辈子就那样了。天天听着雷声，数着裂缝里的蚂蚁搬家，等着不知道会不会来的救兵。”
“你等了三个月。”陈玄说。
“可我觉得像五百年。”孙悟空苦笑，“有时候我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疯了。明明昨天还在跟二郎神打架，今天就被压在山下，连个说法都没有。”
“如来判你罪名是‘扰乱天序’。”白虎开口，“但没人告诉你，真正的原因是他要用你去取经。”
“取经？”孙悟空皱眉，“谁要去？”
“你。”陈玄看着他，“未来的你。他会戴上金箍，乖乖听话，护送唐僧西行，最后成佛。”
孙悟空脸色变了，“我不可能低头！”
“你会。”陈玄淡淡道，“而且还会感激如来给你机会赎罪。”
“放屁！”孙悟空一拳砸在地上，碎石飞溅，“我要是真变成那样，不如现在就死！”
“所以你现在自由了。”陈玄说，“没人能强迫你戴金箍，也没人能让你去取什么经。这一世，由你自己选。”
孙悟空喘着气，胸口起伏。他盯着陈玄，眼神复杂。
“你到底是谁？为啥帮我？”
“我是陈玄，万界商铺的摊主。”陈玄笑了笑，“帮你，是因为我能从中获利。但救你出来，是因为我知道——你不该被这么对待。”
孙悟空没说话，良久，他低下头，声音很轻。
“谢谢你。”
陈玄没应，只是点了点头。
白虎跳下石头，走到两人中间。
“行了，感天动地的话就到这儿。咱们还得赶路。如来记住你了，迟早会派弟子来查。在这儿待太久，等于等着被抓。”
“去哪儿？”孙悟空问。
“先找个落脚点。”陈玄说，“开铺子得有地方，不能一直流浪。”
“我知道几个洞府。”孙悟空站起来，“离这儿不远，有个老猴子守着一处山洞，还算隐蔽。”
“那群猴子还听你的？”白虎怀疑。
“不一定。”孙悟空咧嘴，“但只要我说‘齐天大圣回来了’，他们总得出来看看是不是真的。”
陈玄笑了，“这就够了。只要有招牌，就有客流。”
三人沉默片刻，山谷里只剩下风吹草叶的声音。
孙悟空忽然转身，面对陈玄，正色道：“你救我出来，我没别的能给。但我这条命，算你半个。”
“不用。”陈玄摇头，“我要的是合作，不是卖命。”
“那你想要什么？”
“你以后每次交易，优先来我这儿。”陈玄看着他，“我可以给你打折，但你也得让我赚点。”
孙悟空笑了，“你这人，比那些神仙实在多了。”
“神仙讲规矩。”陈玄收起铁镐，“我只讲生意。”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
“歇得差不多了，走吧。”
白虎走在前头探路，孙悟空跟在中间，陈玄断后。三人刚走出几步，他忽然停下。
储物袋里的混沌本源碎片，又热了一下。
这次不是震动，而是像有东西在里面轻轻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