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塔顶层那扇黑门裂开一道缝，风从缝隙里钻出来，带着一股铁锈味。冯磊没动，脚底踩着的合金板微微发烫，他盯着那道缝，手指已经摸到了腰间的合金笔。
“川音。”他开口，声音不大。
“在。”机娘站在他身后半步，眼球一红一白快速切换，扫描频率拉到最高，“持续监测中，灰塔内部信号仍未激活，但外围三十七个中继站有重启迹象。”
“不是试探了。”冯磊眯眼，“是准备动手。”
话音刚落，川音背部天线“咔”地弹出两节，能量槽闪了一下蓝光：“收到加密包，来源议会核心指挥所，关键词已提取——‘净化协议失败’‘火种载体突破防线’‘启动全面围剿预案’。”
冯磊嘴角扯了一下：“他们终于不装了。”
他抬手拍了三下左臂的旧伤疤，这是习惯动作，每次做决定前都会这么做。然后他按下通讯器：“风鸢、石山，立即回防，任务取消，重复，任务取消。敌人要来真的了。”
远处废墟传来两声短促回应，一高一低，是约定好的确认信号。
川音的数据投影在空中展开，一张热力图迅速成型。东面、西面、北面，三组红点正高速移动，每组不少于三十个单位，携带重型武器特征明显。
“东侧为议会常规部队，配备电磁炮台和装甲车。”川音语速加快，“西侧是‘钢铁之盟’的支援军，检测到新型动力外骨骼和穿甲导弹。北面……信号混乱，初步判断为雇佣兵或流窜武装，装备杂乱但人数最多。”
冯磊看着地图，脑子里飞快过战术。他原本计划趁倒计时还有上百小时，先找到“影裔”，再救人质“烛火”，现在这条路走不通了。
“他们怕了。”他说，“怕我们挖出真相，更怕火种母机彻底觉醒。所以干脆掀桌子，用最粗暴的方式解决。”
川音点头：“逻辑成立。议会高层决策链显示，所有资源调度指令均来自同一终端，权限等级为S级，操作者身份未知，但命令风格高度统一——优先清除目标，次选封锁区域，最后才是善后。”
“典型的宁可错杀。”冯磊冷笑，“那就看看谁更快。”
他转身走向一块半塌的混凝土墙，掏出合金笔在地上画了起来。线条简单，几个三角代表高地，一条波浪线是排水沟，中间一个圈标出他们现在的位置。
“我们不动。”他说，“他们想围，我们就在这儿等。让他们先靠近。”
“你打算打防守战？”川音问。
“不然呢？追着他们打？现在敌情不明，三方势力合围，搞不好还有第四方躲在暗处看戏。”冯磊抬头，“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必须打得准，打得狠。”
川音沉默两秒：“建议启动临时预警系统。我可以把八挺双频震荡枪联网，形成交叉火力网，覆盖半径四百米。”
“干。”冯磊点头，“顺便把之前缴获的雷块埋一圈，别浪费。”
“能源不足。”川音提醒，“上次战斗耗损严重，我现在只能维持基础扫描和短程通讯，机甲形态最多撑十分钟。”
“那就省着用。”冯磊说，“你当眼睛，我不瞎就行。”
他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灰，看向灰塔方向。那扇门还是半开着，没有动静，像一张闭着的嘴。
但他知道，这张嘴很快就会咬下来。
通讯器响了，风鸢的声音传来：“我回来了，在东南角发现新痕迹，像是有人拖着重物走过。”
“别管。”冯磊打断，“原地隐蔽，等命令。”
“可是……”
“没有可是。”他的语气硬了，“我们现在每一分钟都在被盯着，任何多余动作都可能暴露位置。所有人，收拢队伍，清点弹药，检查掩体。这不是伏击，是战争。”
那边安静了几秒，才回了一句：“明白。”
冯磊关掉通讯，看向川音：“议会那边有没有提到‘影裔’？或者地下祭坛？”
“没有。”川音摇头，“所有信息都集中在‘火种载体’和‘全面围剿’上。似乎他们已经放弃掩盖，转为公开歼灭。”
“也就是说……”冯磊慢慢说，“他们宁愿让整个第七区炸上天，也不愿让我们活着下去。”
“结论合理。”川音说，“另外，我侦测到五公里外有大型车队正在集结，运输车辆至少二十辆，装载物疑似军用合金与高能电池。如果全部投入战场，敌方火力将提升三倍以上。”
冯磊没说话，只是把地上的草图又改了一遍。他加了两条虚线，代表可能的撤退路线，又划掉。现在不能退，一退就乱。
“通知所有人。”他最终下令，“一级战备状态，武器上膛，不准睡觉。这一波要是扛过去，咱们才有资格谈下一步。”
“收到。”川音变形为半机甲形态，背部天线全开，扫描范围扩大至六百米，“我会持续监控四方动态，一旦有单位进入三百米内，立即发出警报。”
冯磊点点头，走到一处高台，蹲下身子，双手搭在膝盖上。远处的地平线开始泛红，太阳快要落山了。
他知道，真正的战斗还没开始。
议会不会只派这几路人马。他们会调集所有能用的力量，甚至可能动用禁用武器。但他们犯了一个错误——以为冯磊只是个拾荒者，以为川音只是一台破机器。
他们不知道，这台“破机器”正在苏醒。
而冯磊，也不是第一次以少打多。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有一道淡淡的印记，平时看不见，只有在情绪波动时才会发热。那是共生契约的痕迹，是火种母机与他之间的连接。
“快了。”他低声说，“再撑一会儿。”
川音忽然转头：“新信号出现，来自灰塔深层，频率极低，像是某种生物电波。”
冯磊猛地抬头：“是不是和俘虏说的‘影裔’有关？”
“无法确认。”川音回答，“但信号模式与人类脑波不符，更接近机械融合体，带有强烈痛苦反馈特征。”
“他们在挣扎。”冯磊说，“不是工具，是有意识的存在。”
“是否尝试建立连接？”川音问。
“不行。”冯磊摇头，“现在贸然接触，万一触发陷阱，整个防线都会崩。先应付眼前这波围剿，其他的……等我们活下来再说。”
他站起身，看向四周废墟。风卷着碎铁皮在地上打转，远处传来一声金属碰撞的轻响。
“来了。”他说。
川音的能量槽由蓝转红，扫描频率再次提升：“东面部队距离一千米，西面九百米，北面最远，约一千三百米。预计合围时间四十五分钟。”
“够了。”冯磊握紧合金笔，“传令下去，所有人进掩体，关闭光源，保持静默。等他们走进三百米，听我命令再开火。”
“明白。”川音接入全域链控协议，八挺双频震荡枪同步待命，地下的雷块进入激活倒计时。
冯磊站在高台上，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他没有躲，也没有动。
他知道，这一战避不开。
但他也知道，有些人，就算只剩一口气，也不会跪着死。
东面第一辆装甲车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冯磊抬起手，缓缓举起合金笔，指向天空。
笔尖对准了灰塔那扇半开的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