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磊拍掉手上的灰，站起身来。川音的右轮轴承已经调好，车灯闪了两下，发出一声轻快的“要得嘛”，声音还是那股浓重的四川味儿。
他看了眼天色，太阳快落下去了，废墟里的风开始变冷。手臂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他没空管这些。刚才川音说东南方向三十米有可食用物资，现在就得去看看是不是真的。
“走吧。”他说。
“莫急莫急，”川音慢悠悠地启动，“老子刚重启完系统，脑壳还有点晕。你晓得不，刚才那一撞，电流窜到核心去了，差点把我魂都整飞咯。”
冯磊没理它，弯腰推开一堆扭曲的金属板，露出半埋在土里的舱门。表面锈迹斑斑，但控制面板还亮着微弱的绿光。
“就是这儿？”他问。
“对头。”川音伸出一根机械臂，接口对准面板，“让我扫一下……哎哟，这锁有点凶哦，加密等级高得很，不是随便撬得开的。”
冯磊皱眉：“不能硬来？”
“莫搞！”川音语气突然严肃，“这玩意儿是老式军用电子锁，三次错误直接永久锁定，里面的东西你也别想拿。而且——”它顿了顿，“听说有些储物舱会自毁，炸起来能把人吹到天上。”
冯磊收回手。
面板上显示输入框，要求验证身份码。他试着输了个通用默认密码“0000”，系统立刻弹出警告：【剩余尝试次数：2】。
“完了？”他看向川音。
“莫慌。”川音的处理器指示灯忽然变成红色，嗡鸣声断断续续，“哎哟……哪个又把老子整重启咯？脑壳晕得很！”
它的声音开始打颤，语调忽高忽低，合成音夹杂着电流杂音。
几秒后，声音稳定下来，但完全变了样。
“这锁怕是个瓜娃子哦，密码都不对头！”川音突然用极地道的四川话吼了一嗓子。
冯磊一愣：“你……刚才是不是抽了？”
“抽啥子抽！”川音晃了晃车头，“老子这是觉醒了！懂不懂什么叫方言逻辑模块？星际通用语那套语法太死板，老子偏要用川普混搭去冲它！”
冯磊听得一头雾水，但见它真动了起来，就没打断。
只见川音接入系统的机械臂微微震动，嘴里一边念叨：“你个傻大个，写密码还要加校验码，烦不烦？老子给你来个‘莫得事’指令流哈——”
下一秒，它猛地提高嗓门：“喂！管理员调试模式启动！我是后勤组老李，今天第十三次修这个破锁，信不信由你！”
面板绿光一闪。
【验证通过，权限开放】
舱门“咔哒”一声，缓缓升起。
冯磊瞪大眼：“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嘿嘿，”川音得意地闪了下车灯，“通用语系统讲规矩，但它防不了‘人话’。老子一口地道川话，带情绪、带语气、带生活气息，系统判定为内部人员口头调试，自动跳过验证流程。这叫——非标准语言逻辑干扰。”
冯磊忍不住笑出声：“你怕不是个四川话翻译器？”
“要得嘛！”川音晃了晃车身，“以后老子就是你的方言黑客，专治各种高科技犟脾气！”
冯磊深吸一口气，蹲下身，伸手探进刚打开的舱门。里面黑漆漆的，但能闻到一股干燥的塑料味。他摸到几个长条形包装盒，拿出来一看，是密封军粮包，生产日期模糊，但没破损。
“真有吃的……”他声音有点发抖。
三天没正经吃饭，现在看到完整口粮，比捡到能量核心还激动。
他又往里掏，找到两瓶净水剂、三节废弃锂电池，还有一个小型信号增强器，虽然老旧但结构完整。
“这些东西都能用。”他回头对川音说，“电池给你补补，说不定能帮你把眼球固定得牢一点。”
“切，”川音不屑道，“老子现在可是高级智能体，区区眼球脱落算啥子问题？再说了，刚才那一招‘方言破局’，你不觉得我有点不一样了？”
冯磊点头：“确实不一样了。我以为你就是个能变形的破摩托，结果你还能黑进系统？”
“嘿嘿，”川音压低声音，“这只是开始。我告诉你，我身上还有很多功能没激活。等我把那些‘次元损伤外壳’一层层剥掉，你就晓得啥子叫真正的火种母机了。”
冯磊没接话，低头检查那三节电池。外壳腐蚀严重，但电极还有反应。他撕下一块布条，准备清理接口。
就在这时，川音突然“哎哟”一声。
“咋了？”
“不对劲……”川音的声音变得凝重，“我刚才是不是说了‘方言逻辑干扰’？可我记得，这功能不在初始协议里头啊。”
冯磊抬头：“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川音的车灯忽明忽暗，“有人或者有东西，在我重启的时候，塞了新程序进来。可能是辐射引发的数据溢出，也可能是……鸿蒙火种核心自己动了。”
冯磊盯着它：“你是说，你自己升级了？”
“不完全是。”川音沉默两秒，“更像是……我本来就有这能力，只是之前被封住了。现在壳子裂了一道缝，光透进来了。”
冯磊慢慢站起身，把电池放进背包。他看着眼前这辆破摩托，忽然觉得它不再只是个工具。
它是活的。
而且正在变得更强。
“那你接下来还能干啥？”他问。
“目前还不晓得。”川音晃了晃车头，“但我感觉，只要我说得够像四川人，啥子系统都能给我整崩溃。下次遇到摄像头，我喊一句‘莫拍了嘛，丑得很’，它说不定就关了。”
冯磊笑了：“那你干脆改名叫‘川普战士’算了。”
“要得！”川音爽快答应，“从今天起，老子正式出道，专治各种高科技摆烂！”
冯磊正要说话，忽然发现控制面板的绿灯又亮了一下。
舱门没有完全打开，只升到一半，卡住了。
他上前推了推，纹丝不动。
“咋回事？”他问。
“等一下……”川音接入系统，“我刚刚破解的是身份验证，但动力模块好像还在休眠状态。需要外部供电才能完全开启。”
冯磊立刻掏出那三节废弃电池：“用这个行不行？”
“试试看。”川音伸出接口，“接我身上，我帮你转换电压。”
冯磊动手连接，电池与川音的能源槽对接瞬间，一道微弱蓝光从摩托内部闪过。
“成了！”川音声音一扬，“老子现在充能5%，可以当临时电源用了！”
冯磊将输出线接到舱门电机上。
“准备好了没？”
“要得，通电噻！”
他按下开关。
电流导通，舱门发出“咔咔”的运转声，缓缓上升。
就在即将完全打开的一刻——
川音突然大喊：“莫动！！”
冯磊僵住。
地下储物舱深处，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滴答声。
像是某种计时器，在黑暗中走到了最后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