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御花园像浸在蜜里——绯色碧桃落了一地,粉白玉兰坠在枝桠,连风都裹着甜丝丝的桃香,吹得廊下铜铃叮当乱响。可假山后那方阴影里,白薇薇的素裙沾着青苔,指尖绞着绣白莲的帕子,帕角已被揉得皱成一团。
“你说,她昨日又去蟠桃园偷桃?”她声音像浸了冰,明明嘴角扯着笑,眼角却泛着冷光。侍女垂着脑袋,指尖扣得裙角发皱:“是土地公公说的——瑶瑶小殿下塞给他一颗蟠桃,软乎乎道‘公公的胡子比桃毛还软’,土地公公没法子,只能默许她们摘了几个。”
白薇薇指甲猛地掐进掌心,血珠渗出来,染得帕上白莲泛着暗粉。她想起三百年前,自己也站在蟠桃园外,看汐月踮脚摘桃,肖逸辰举着袖中剑替她挡刺人的枝桠——那时风也是这般甜,可肖逸辰的目光,从来没落在她身上过。
“还有呢?”她抚过帕上白莲,那是当年要送肖逸辰的,却被汐月说“太素,配不上他的鎏金袍”,扔进了御花园池塘。侍女咽了咽口水:“今早李童子来报,瑶瑶用痒痒粉捉弄了守药园的仙鹤,撞翻药草筐。可汐月仙后没罚她,反而带她去送蟠桃赔礼……”
“赔礼?”白薇薇突然笑出声,声音像碎瓷片刮过耳际,“汐月倒会教女儿,连捉弄人都能变成‘可爱’。”她想起自己当年打碎肖逸辰的茶盏,汐月说她“毛手毛脚,不配仙宫体面”;可现在瑶瑶把仙官朝靴弄臭、把仙鹤吓得乱飞,却能被爹娘抱着哄——凭什么?
“走,带我去看看她。”白薇薇站起身,素裙扫过石凳青苔,留下道暗绿印子。侍女赶紧跟上,穿过牡丹花丛,绕到小湖边——那里传来瑶瑶的笑声,像串银铃,撞得她胸口发疼。
她躲在假山后,透过石缝看过去:瑶瑶穿着月白裙,裙角龙鳞纹在阳光下闪着碎光,领口狐尾绒球(阿九昨天刚编的)晃啊晃,正举着大蟠桃往小白龙小乖嘴里塞。小乖才两尺长,龙角沾着桃汁,喷着小水花打湿瑶瑶裙角;九尾狐阿九蹲在她肩头,用尾巴卷着她的发梢,狐火在指尖跳,烧去桃毛。
“小乖慢点儿!”瑶瑶笑着拍小乖脑袋,“这个是给阿九的,你昨天吃了三个啦!”阿九歪着脑袋,用尾巴蹭她的脸:“小殿下偏心,我要最大的!”小乖不干,龙尾甩得水花四溅:“我帮你勾桃枝了!我也要最大的!”
白薇薇看着瑶瑶的笑脸——那眉眼和汐月当年一模一样,连笑起来的梨涡都像模子里刻的。她想起仙魔战场外,汐月抱着刚出生的瑶瑶,肖逸辰用披风裹住她们,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那时她多羡慕,可现在,她只觉得恨,恨得指甲掐进假山石头里,留下道浅浅的印子。
“你去查两件事。”她对着侍女轻声说,声音像蛇信子滑过皮肤,“第一,瑶瑶明天要去坊市买什么;第二,烈焰仙域的红孩儿是不是要参加仙域大赛。”侍女点头要走,却被她叫住:“别让汐月发现。要是漏了风声……”她指尖弹出一缕灵力,打在旁边牡丹上,牡丹瞬间枯萎,花瓣落了一地,“你知道后果。”
侍女吓得发抖,赶紧退下。白薇薇又看了瑶瑶一眼——她正抱着小乖转圈,裙角龙鳞纹闪着光,像条小银龙。风掀起她的素裙,带起片碧桃花瓣,落在她脚边。她弯腰捡起花瓣,指尖用力,花瓣碎成粉,飘在风里。
“汐月,你抢了我的一切。”她对着风轻声说,眼神像淬了毒的针,“现在,我要抢你的女儿。”
远处瑶瑶的笑声更响了。白薇薇转身,踩着枯萎的牡丹花瓣走了,素裙上的青苔蹭在石板路,留下道暗绿痕迹。御花园的风还是甜的,可假山后的阴影里,却多了股冷意,像蛇一样,慢慢爬向瑶瑶的小院。
她回到寝宫,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的女人依然美丽,眉毛细得像柳叶,眼睛像浸在水里的墨,可眼角细纹藏不住——那是三百年嫉妒熬出来的。她拿起桌上的白莲花手帕,擦了擦指尖血珠,嘴角扬起诡异的笑:“瑶瑶小殿下,很快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天堂到地狱’。”
窗外碧桃还在落,花瓣飘进屋里,落在梳妆台上。白薇薇拿起支银簪——簪尖刻着白莲花,是当年肖逸辰送她的,却被汐月说“太素,配不上我的狐尾裙”,扔进了池塘。现在她把簪子插进头发,对着镜子笑:“汐月,你等着,我要让你女儿,比你更痛苦。”
风掀起窗帘,吹得镜子里的影子摇晃。白薇薇的笑容越来越冷,像块千年不化的冰——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三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