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天空下,墨绿色的越野车如同一个移动的、散发着不祥气味的污点,在荒芜的公路上缓慢行驶。
车内浑浊的空气几乎凝滞,混合型恶臭顽固地附着在每一寸表面,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提醒陈默昨夜经历的狼狈与不堪。
他急需水源,不仅是为了饮用,更是为了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洗,将这身污秽和车内的恶臭一同冲刷掉,哪怕只是暂时的。
他的目光认真扫过路旁每一处可能藏有水源的地点。
废弃的加油站(往往有给加油汽车免费洗车用的储水罐)、路边的溪流、或者……孤立的农舍。
农舍通常有自己的水井或储水设施。
行驶了约一个多小时,在一条岔路尽头,他发现了一处看起来相对完好的农舍。
它孤零零地坐落在山脚下,远离其他建筑,被一片枯死的果园半包围着。
主体是一栋灰墙黑瓦的平房,旁边有个小仓库,院子用木栅栏围着,大部分都倒塌了。
最重要的是,房子后面隐约可见一个手压式水泵的金属杆轮廓。
希望就在眼前,但危险也可能潜藏其中。
陈默没有贸然靠近。他将车停在距离农舍几十米外的一个土坡后面,熄火。
绝对的寂静再次降临,只有风吹过枯枝发出的呜咽。
陈默坐在车上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农舍静悄悄的,门窗紧闭,有些窗户玻璃碎了,用木板从里面钉死。
院子里散落着一些农具和破烂,没有活动的迹象,也没有明显的尸体。
看起来像是末世初期就被主人遗弃,并且进行过简单的加固。
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丧尸可能被困在屋内,也可能蜷缩在某个阴暗的角落。
他需要进去,需要水。
“听着,”陈默转过身,对车里的成员低语,声音因缺水而沙哑,也不管它们能不能听的懂,“我进去找水,你们待在车里,保持绝对安静。六六,尤其是你,再弄出动静,就把你扔出去喂丧尸。”他的眼神冰冷,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六六似乎感受到了这凝重的气氛,把脑袋缩了缩,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呜咽。
咪咪则抬起头,琥珀色的瞳孔看了陈默一眼,算是回应。
陈默看了一眼正在看着车顶的陈平安,用粗糙的大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小脸蛋,然后,拔下钥匙下了车反锁上车门。
他则是慢慢的靠近院子—折叠刀插在腰后,羊角锤握在右手,左手里是撬棍。全副武装。(还拿了一瓶矿泉水用来引水用)
脚踩在干裂的土地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他弓着身子,借助枯死的果树和倒塌的栅栏作为掩护,快速而安静地接近农舍院子。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植物腐烂的味道,暂时没有闻到丧尸特有的腐臭。
他首先绕到院子侧面,观察那个手压水井。
手压水井的外观看起来锈迹斑斑,但是结构还算完整。
他把一瓶矿泉水一股脑的倒入中间,尝试着压了几下,起初只有嘎吱的摩擦声,但很快,一股浑浊的、带着杂质的水被引了上来,没一会儿,有杂质的脏水排完后,逐渐变得清澈。
这让他精神一振。
但取水需要时间,而且动静不小。他必须确保农舍内部是安全的。
他简单接了一桶水后,慢慢移动到农舍的主屋门口。
木门紧闭,从门缝里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他侧耳贴在门上,仔细倾听。
一片死寂。
他尝试着轻轻推了推门,纹丝不动,似乎从里面闩住了。
陈默退后一步,观察窗户。
大多数窗户都被木板钉死,只有侧面一扇小窗,木板松动了,留有一条缝隙。
就是这里了。
他用撬棍小心地撬开松动的木板,尽量不发出大的声响。
木板被取下,露出后面破碎的玻璃窗框。
陈默清理掉碎玻璃,一股混合着灰尘、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太一样的陈旧气味从里面飘出。
不是浓烈的尸臭,更像是什么东西放久了变质的气味。
他单手撑住窗台,敏捷地翻了过去。
屋内光线昏暗,空气中漂浮着尘埃。
这里似乎是厨房兼客厅,家具简单,蒙着厚厚的灰尘。
桌椅翻倒,碗碟碎片散落一地,显示出这里曾经发生过挣扎或匆忙的逃离。
墙壁上有几道已经发黑的、疑似血迹的喷溅状痕迹。
陈默紧握撬棍,目光锐利地扫视着。
客厅没有威胁。他小心地移动到通往卧室和仓库的门边,依次推开检查。
卧室里,床铺凌乱,衣柜大开,空无一人。
仓库里堆着些农具和杂物,同样没有活物或死物。
整个农舍,似乎是空的。
他稍微松了口气,但并未完全放松。
那丝若有若无的变质气味似乎更浓了一些,来源不明。
他检查了水缸,里面是干的。
看来主人离开前用光了存储的水。
他回到厨房,找到几个还算完好的塑料桶。现在,可以安心去打水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转身从窗户出去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厨房角落的一个地窖门板。
那是一个厚重的、带着铁环的木质门板,平嵌在地面上。
之前被一个倒地的柜子半挡着,他没注意到。
而那丝若有若无的、不对劲的气味,似乎正是从地窖门的缝隙中隐隐透出来的。
陈默的心猛地一紧。地窖……这种地方,在末世往往意味着存着食物。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呼吸放缓。
是忽略它,直接去打水离开?还是……下去看看有没有有用的物资?
好奇心和对潜在威胁的排除心理最终占据了上风。
陈默决定下去碰碰运气。
他轻轻挪开挡路的柜子,用撬棍尖插入地窖门板的缝隙,用力向上撬动。
“嘎吱——” 门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在寂静的农舍里格外刺耳。
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腐败食物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甜腻腥气扑面而来!
比丧尸的纯粹腐臭更令人作呕!
地窖下面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陈默从背包里摸出手电筒,向下照去。
光线所及之处,是堆放的麻袋(可能曾经是粮食,现在已腐烂板结)、一些空了的玻璃罐子。而在光线边缘,角落的阴影里,似乎堆着一团……
他调整了一下手电角度。
那不是什么杂物!
是几具纠缠在一起的、高度腐烂的骸骨!从衣物碎片看,有男有女,甚至还有一具小小的骨架!
它们不是丧尸,而是早已死去的普通人!骸骨呈现一种不自然的扭曲姿态,旁边还散落着几个空了的农药瓶和几个早已腐烂的苹果核。
一瞬间,陈默明白了。
这一家人,或许是在末世初期,躲藏在这里,最终在绝望中,选择了集体服毒自杀。
那变质的甜腻腥气,是腐烂的有机物和残留化学物质混合的味道。
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爬升。
这不是战斗带来的恐惧,而是面对人类文明彻底崩塌后,个体命运最终极的、无声的绝望所带来的沉重窒息感。
他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那黑暗中的骸骨,仿佛能听到他们最后时刻的无声呐喊。
“呜……”
窗外,传来了六六极其轻微、但充满警示意味的低呜。
不是对着农舍,而是对着他们来时的方向!
陈默瞬间从沉重的情绪中惊醒!有情况!
他立刻盖上地窖门板(算是对死者最后的尊重),毫不犹豫地翻出窗户。
在副驾驶上的咪咪此时此刻,背毛微微炸起,耳朵转向公路的方向。
六六在车里又蹦又跳,压低身体,喉咙里持续发出低吼,好似练习两年半的音乐实习生。
陈默顺着它们的目光望去,心脏猛地一沉。
只见在远处他们来时的那条公路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小型尸群!大约二三十个,正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但移动的方向,隐隐朝着这片农舍而来!
是被刚才他撬地窖门的声音吸引的?还是单纯游荡至此?
他不知道,也没时间细想。
他立刻放弃了打水的打算。现在制造任何动静都是危险的。
“撤退!”他低喝一声,以最快的速度上了车。
上车后,快速反锁上车门。他看了一眼农舍,又看了一眼远处公路上那些缓慢移动的黑点。
水源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车内的恶臭依旧,干渴的喉咙如同火烧,但此刻,这些都不再是最紧迫的问题。
丧尸尸群的出现彻底打乱了陈默的洗车计划,他不得不放弃洗车。
陈默不甘的捶了一下方向盘,眼神冷冷地望向前方越来越近的丧尸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