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终于有惊无险地倒出了那片被尸体和废弃车辆堵塞的死亡区域,重新回到了相对开阔的路面。
陈默没有立刻加速,而是将车停在路边一个相对隐蔽、视野尚可的缓坡上。
他需要处理战后的一系列问题,车辆、自己、还有车里受惊的“家人们”。
熄了火,车内顿时被一种劫后余生的压抑寂静笼罩。
陈平安的哭声已经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委屈的抽噎,小脸上挂满了泪珠。
咪咪不再炸毛,但依旧紧绷着身体,蹲在副驾驶座椅靠背上,警惕地透过沾染了血污的前挡风玻璃观察着外面。
六六则还蜷缩在后排最里面的角落,把脑袋深深埋在一件旧衣服下面,只露出微微颤抖的屁股,偶尔发出一两声心有余悸的呜咽,身下的尿渍和骚臭味更加明显了。
陈默靠在驾驶座上,闭上眼,深呼吸了几次,试图平复依旧有些过快的心跳和肌肉的轻微颤抖。
刚才那场短暂却激烈的战斗,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和精力。
他活动了一下左肩,旧伤处传来熟悉的酸胀感,幸好没有再次撕裂。左脚踝也有些隐痛,但都在可承受范围内。
他首先看向陈平安,伸手用手背轻轻抹去他脸上的泪水,低声道:“平安,没事了,不怕。”
陈默的声音带着激战后的沙哑,却努力放得轻柔。
然后,他拿出奶瓶,用带着的保温壶里所剩不多的温水冲了奶粉,递到小家伙嘴边。
也许是哭累了,也许是熟悉的奶味带来了安全感,陈平安立刻抱住奶瓶,用力地吮吸起来,抽噎声渐渐平息。
安抚好小的,陈默才开始处理自己。
他拿出最后半瓶矿泉水,倒出一些在手心里,胡乱地擦了把脸,试图洗掉溅上的血污和汗水,但效果甚微,脸上反而留下了一道道混着血水和灰尘的污痕,看起来更加狼狈。
陈默又检查了一下身上,除了旧衣上新增了不少污渍和破口,并没有造成伤口,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接着,他必须处理车辆。车身上溅满了丧尸的黑血和碎肉,尤其是前挡风玻璃、车窗和车门把手附近,糊了厚厚一层,严重影响了视线,而且那股浓烈的腐臭味经久不散,不仅令人作呕,更可能像灯塔一样吸引远处的丧尸。
他推开车门,浓烈的血腥味和尸臭几乎让他窒息。
陈默强忍着不适,从后备箱翻出几件垫在汽油桶下面的旧衣服,又拿出一瓶矿泉水。
他用旧衣服蘸着宝贵的矿泉水水,开始费力地擦拭前挡风玻璃和驾驶座一侧的车窗。
黏腻的血污很难清理,他不得不反复擦拭,直到主要视线区域恢复了一点,可以勉强看清前方。
车门把手和引擎盖上的大片污渍,他只能简单地用干布蹭掉大块的附着物,无法彻底清洁。
做完这些,他已经气喘吁吁,额头上再次布满了汗水。
看着依旧又脏又臭的车身,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回到车上,他必须面对下一个问题——六六造成的混乱。
后座的尿骚味混合着车窗外被风吹进来的腐臭血腥味,形成一种难以形容的、令人头晕目眩的恶臭。
他皱着眉头,将瑟瑟发抖的六六从角落里拖出来,严厉地瞪了它一眼。
六六自知理亏,耳朵紧紧贴着脑袋,尾巴夹在胯下,连呜咽都不敢发出,只会用那双冰蓝色的、写满了“我知道错了但我就是控制不住”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陈默。
陈默没时间跟它计较。他找出一些废弃的硬纸板,铺在潮湿污秽的车垫上,又喷了一点之前车上带着的空气清新剂、味道刺鼻的空气清新剂(这玩意儿在末世几乎没用,此刻却派上了点用场),勉强压制了一下那令人难以忍受的气味。
这只是权宜之计,必须尽快找到水源彻底清洗,不然这个味一时半会去不掉。
处理完这一系列的烂摊子,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一个小时。
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但他不能在此久留。
刚才战斗的动静不小,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引来更麻烦的东西。
他启动车辆,再次上路。
车内依旧弥漫着臭味,挡风玻璃上还有一些顽固的血渍残留。
陈平安喝完奶后睡着了,咪咪也重新趴了下来,但耳朵依旧时不时抖动一下。
六六则老老实实地趴在铺了纸板的后座上,不敢再乱动。
陈默一边开车,一边开始在心里默默清点剩余的物资。
刚才的战斗和清理消耗了一些水。食物方面,过期饼干和罐头还足够支撑一段时间,但新鲜的、热食的渴望越来越强烈。
尤其是陈平安的奶粉,虽然还没断粮,不过也要提前做好补充的打算。
燃油还算充足,但是必须再找个加油站加满油箱。
他看了一眼地图,顺便根据方向和国道上的界牌,他们应该已经完全进入了吉林境内。
这里的景象与辽宁相比,并无太大区别,依旧是荒芜、破败、死寂。
公路仿佛没有尽头,唯一的变化可能是远处的山峦轮廓更加清晰了一些。
随着车辆的行驶,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夜幕即将降临,陈默必须在天黑前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过夜地点。
白天的经历让他心有余悸,他不能再冒险在完全陌生的野外露天停留。
他的目光扫过路旁,寻找着可能的庇护所。废弃的房屋风险太高,独立的、易于防守的小型建筑是他的首选。
终于,在太阳即将沉入地平线时,他在一处远离主干道的山坳里,发现了一个孤零零的、看起来像是废弃的小院子。
一圈低矮的石墙围着两栋不大的平房,院子门口的铁门歪斜着,但没有完全倒塌。位置隐蔽,背靠山体,视野相对开阔。
就是这里了。
他将车小心地开进院子,停在靠里的一栋平房旁边,顺便调转车头,方便时刻跑路。
陈默按照习惯,没有立刻下车,而是坐在车里,仔细观察了周围近二十分钟,直到天色几乎完全黑透,确认没有任何异常动静。
他这才轻轻呼出一口气,极度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今天,总算又熬过去了。
他回头看了看车内。陈平安在睡梦中呼吸均匀,咪咪团成一团,六六也似乎因为疲惫和紧张而睡着了。
然而,他知道,休息只是暂时的。明天的路途依旧未知,搜寻食物、水源、应对突发危险……这一切,都将在太阳升起后,再次周而复始。
他拿出一根香烟下了车后点燃。
猩红的火点在漆黑的夜里明明灭灭,映照着他写满疲惫和麻木的侧脸。孤独危险的旅程,还将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