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绷的气氛随着哈士奇试探性的靠近和那讨好的姿态，略微缓和了一丝。
陈默紧握羊角锤的手，此刻终于稍稍放松了力道。
他看着这只主动示好、甚至带着点笨拙的谄媚的大型犬，心中那根关于“立即清除”的弦，算是暂时松开了。
哈士奇见陈默没有进一步的驱赶或攻击动作，胆子似乎也大了一些。
它依旧保持着坐姿，但身体开始不安分地微微扭动，尾巴像扫帚一样在地上左右扫动，扬起细细的灰尘。
它那双此刻看起来颇为清澈（甚至有点傻气）的眼睛，不再仅仅盯着陈默，开始好奇地打量起车库内部的环境。
它的目光扫过堆叠如山的物资箱，掠过角落里陈默铺开的简陋地铺，最后，落在了那辆墨绿色的越野车上。
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越野车引擎盖上，那只居高临下、全身毛发微微炸起、琥珀色瞳孔缩成一条细缝、正发出低沉威胁性“呜呜”声的橘猫——咪咪。
狗与猫，仿佛是刻在基因里的不对付。
哈士奇的耳朵瞬间竖得笔直，刚才那点讨好和谨慎瞬间被一种纯粹的好奇和……或许是源自天性的“玩耍”冲动所取代。
它歪了歪头，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兴奋的“嗷呜？”，尾巴摇动的频率骤然加快，仿佛看到了一个极其有趣的、会动的毛绒玩具。
而引擎盖上的咪咪，对此的回应是——背弓得更厉害，炸毛使得它整个体型看起来大了一圈，喉咙里的警告声从“呜呜”升级成了更具攻击性的“哈——！！！”尾巴如同鞭子般在身后急促地甩动。
陈默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他刚才只防备了狗对人的攻击，却忽略了猫狗之间可能爆发的冲突。
咪咪虽然平时高冷，但战斗力不容小觑，尤其是在被激怒的情况下。
而这只哈士奇，看它那跃跃欲试的样子，显然不是想打架，而是那种典型的、没轻没重的“想跟你玩”。
“别动！坐下！不许动！”陈默立刻再次低喝，试图用指令控制住局面。
但这一次，指令的效果大打折扣。
此时此刻的哈士奇，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咪咪吸引，它只是敷衍地晃了晃尾巴，眼睛依旧死死盯着那只对它龇牙咧嘴的猫。
它甚至无视了陈默的警告，前肢伏低，屁股撅起，做出了一个犬类经典的“邀请玩耍”的姿态，嘴里还发出“嘤嘤”的、急切的声音。
“喵嗷——！！！”咪咪的警告更加尖锐。
下一秒，吵闹后腿猛地发力，庞大的身躯如同一个炮弹般，兴奋地朝着越野车引擎盖扑去！
它显然没打算真的攻击，扑过去的动作甚至有点笨拙，目标是……想去嗅闻咪咪的屁股？这是犬类之间常见的打招呼方式，但对于一只正处于高度戒备状态的猫来说，这无异于最严重的挑衅和侵犯！
“找死！”陈默眼神一厉，正要上前制止。
但咪咪的动作比他更快！
就在吵闹那张带着傻笑（也许是错觉）的狗脸和湿漉漉的鼻子即将凑近的瞬间，咪咪动了！
它没有逃跑，而是选择了正面迎击！
只见它身体如同弹簧般猛地跃起，不是向后，而是向前！
两只前爪的利爪如同十把锋利的钩刃，瞬间弹出，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对着吵闹探过来的鼻梁、脸颊就是一通狂风暴雨般的连续拍击！
啪！啪！啪！啪！
清脆而密集的肉垫拍打声伴随着利爪划过的细微破空声，在车库里骤然响起！这就是传说中的“猫咪连环拳”！
“嗷呜——！！！”
吵闹发出一声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混合着疼痛和巨大惊吓的惨嚎！
它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小小的、毛茸茸的东西，动起手来（动起爪来）如此凶狠迅捷！鼻子和脸颊是狗最敏感的部位之一，此刻如同被无数根细针同时扎刺，疼得它瞬间从“玩耍模式”切换到“逃命模式”。
它猛地缩回脑袋，庞大的身体因为冲势和受惊而后仰，差点摔个四脚朝天。
它夹紧了尾巴，那刚才还摇得欢快的尾巴此刻紧紧贴在肚皮下面，耳朵也耷拉了下来，嘴里发出委屈又害怕的“呜呜”声，头也不回地、连滚带爬地朝着陈默身后——这个现场唯一能给它带来些许安全感的两脚兽身后——躲去，试图用陈默的腿来阻挡那只可怕橘猫的进一步攻击。
咪咪一套“咪咪拳”打退了来犯之敌，并没有追击。
它稳稳地落在引擎盖上，依旧保持着战斗姿态，炸着毛，对着躲在陈默腿后只敢探出半个脑袋的吵闹，发出胜利者般的、充满威慑力的低吼。
它舔了舔刚才出击的爪子，仿佛在清理武器上的灰尘。
陈默看着这一幕，有些哭笑不得。
紧张的气氛被这突如其来的猫狗大战（或者说单方面碾压）冲散了不少。
他低头看了看躲在自己身后，用脑袋蹭着他小腿，发出委屈呜咽的吵闹，又看了看引擎盖上那个威风凛凛、仿佛在说“还有谁？”的咪咪。
看来，团队的“和谐”问题，比他预想的要复杂一些。
他叹了口气，用脚轻轻拨开试图把他当成盾牌的吵闹。“行了，别装了，死不了。”
陈默检查了一下吵闹的脸，鼻梁和眼角附近有几道浅浅的红痕，微微渗血，但只是皮外伤，以狗的恢复力，几天就好了。
这算是咪咪爪下留情了，真下死手，眼睛都可能保不住。
吵闹似乎听懂了“死不了”，或者只是感知到陈默没有责备它的意思，委屈的呜咽声小了些，但依旧不敢离开陈默身边太远，警惕地偷瞄着引擎盖上的咪咪。
陈默趁着吵闹安静下来，靠近自己，仔细打量它。
刚才在门外光线昏暗，情绪紧张，没来得及细看。
此刻在车库内相对明亮的光线下，他发现吵闹的毛发虽然脏污，但底子不错，黑白灰三色分明，额头上还有类似“三把火”的图案。
它的体型确实很大，骨架宽阔，如果能养好，会是一只非常威武的雪橇犬。
陈默的目光落在吵闹脖颈处，那里似乎套着一个项圈，被厚实的毛发遮挡了大半。
他伸手过去，吵闹微微缩了一下，但没有反抗。陈默拨开毛发，果然，是一个皮质项圈，已经有些磨损。项圈上挂着一个金属狗牌。
他拿起狗牌，抹掉上面的污渍，借着光线，看清了上面刻着的字：
【六六】
电话：138xxxxxx92
六六。这是它原来的名字。还有一个已经永远无法拨通的电话号码。
陈默沉默了片刻。
末日丧尸爆发前，它也曾是某个家庭里被宠爱着的宠物，有一个或许很二的主人，给它起了个这么个名字。
它曾经有家，有主人，会撒娇，会拆家，会在傍晚等着主人带它出去遛弯……而如今，这一切都化为了项圈上一个冰冷的名字和一串无意义的数字。
陈默松开了狗牌，金属牌轻轻落回吵闹——不，是六六——的胸前毛发里。
他看着这只因为被猫揍了而显得有点怂，又因为找到“靠山”而稍微安心的大型犬，心中那丝微妙的共情似乎又加深了一点。
他们都是在末世挣扎求生的流浪者，只是形态不同。
“以后，你还是叫六六吧。”陈默对着狗说道，语气依旧平淡，但“吵闹”那个临时名字显然被废弃了。
哈士奇——六六，似乎对这个名字有那么一点点反应，耳朵动了动，抬头看了陈默一眼，尾巴尖极其轻微地摇晃了一下。
陈默不再管它，转身去查看陈平安。
小家伙依旧在车里睡得香甜，对刚才车库内发生的“暴力事件”一无所知。
他又看了看咪咪，它已经收起了战斗姿态，但依旧趴在引擎盖上，监视着六六的一举一动。
猫狗不和，这是个问题，但并非无法解决。
至少，咪咪有能力自卫，而六六……看起来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经过这次教训，应该不敢再轻易招惹咪咪了。
他需要尽快让这个新组成的、奇怪的“家庭”稳定下来。他拿出食物，先安抚了一下“得胜将军”咪咪，给了它一点零食。
然后，又拿出一小块饼干，掰碎了，放在手心，递到六六面前。
六六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先是嗅了嗅，然后舌头一卷，将饼干碎舔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嚼了起来，尾巴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摇摆。
看着低头吃饼干的六六，陈默知道，真正的驯化和磨合，才刚刚开始。
他不仅要面对外界的丧尸威胁，还要处理内部这个小团体的“人际关系”。
前路，依旧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