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血橙与暗紫交织的绸缎,给破败的世界镀上了一层短暂而虚假的温暖。
陈默休息了一会儿后,驾驶着比养迪,离开了这个险些让他丧命的乡镇。
身体的每一处伤痛都在叫嚣,左肩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脚踝的肿胀感也愈发清晰。但他不敢停留,刚才的动静可能引来更多不速之客。
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口,补充体力,最重要的是,给陈平安冲调那来之不易的奶粉。
车辆在荒芜的乡间道路上颠簸前行,陈默的目光,扫视着前方和两侧。
他需要一个视野开阔、易于防守的临时住所。
开了大约半小时,在一片丘陵环绕的洼地边缘,他发现了几栋散落的农舍。
这里地势相对较高,可以俯瞰来路,农舍周围有残破的篱笆,后面倚靠着一片茂密的竹林,侧面还有一条几乎干涸、但底部仍有些许泥水的小溪。
看起来像是末世前一个很小的自然村,此刻死寂无声。
陈默没有立刻靠近。
他停下车,在远处观察了足足二十分钟,确认没有任何活动的迹象——无论是动物还是丧尸。只有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
陈默选择了一栋看起来最坚固、位置也最靠里的砖瓦房。
房子有个小院,院门歪斜地敞开着。
他将车直接开进了院子,停在屋墙的阴影里,这样从外面不太容易直接看到。
“咪咪,警戒。”他低声对跳下车的咪咪说道。
咪咪似乎听懂了,轻盈地跳上院墙的一个缺口,蹲坐下来,耳朵机警地转动着。
陈默则忍着剧痛,先快速检查了这栋农舍。
堂屋里积满了灰尘,家具东倒西歪,但并没有丧尸或尸体。
厨房的土灶还在,水缸是空的。
他回到车上,将已经饿得没什么力气哭闹的陈平安抱下来。
小家伙蔫蔫的,小脸苍白。
陈默心疼地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开始忙碌。
首要任务是生火。
陈默在厨房和院子里找到一些干燥的柴火和竹片。
用打火机点燃灶膛里的引火物时,他的手因为虚弱和疼痛而微微颤抖,试了几次才成功。
橘黄色的火苗升腾起来,驱散了屋内的阴冷和部分黑暗,也带来了一丝久违的“家”的感觉。
他将那个有些变形的铁罐头盒装满矿泉水,架在灶上烧着。
等待水开的时间里,他靠着灶台滑坐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
左肩的疼痛一阵阵袭来,让他冷汗直流。
他咬咬牙,从背包里拿出那瓶烈酒,拧开瓶盖,喝了一小口。
辛辣的液体如同火焰般划过喉咙,落入空瘪的胃中,带来一阵灼烧感,但也暂时驱散了些许疼痛。
陈默又拿出香烟,点燃一根,深深吸了一口。
尼古丁涌入肺部,带来短暂的眩晕和放松,紧绷的神经似乎稍微松弛了一点点。
陈默看着跳跃的火光,眼神有些恍惚。
上一次这样相对“安稳”,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记忆已经模糊。
“呜…”
怀里的陈平安发出细微的哼唧,将他从恍惚中拉回现实。
水开了。
他小心翼翼地用布垫着,将铁饭盒端下来。
然后,他拿出一罐奶粉和陈平安的奶瓶,按照之前的经验,仔细地冲调起来。
动作因为单手操作而显得笨拙,但他的神情却异常专注,生怕不小心碰倒洒了,一点都不能浪费。
奶香渐渐弥漫开来。
当他用嘴试过温度后,把温热的奶瓶凑到陈平安嘴边时,小家伙直接活跃了起来,立刻用力地吮吸起来,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咚声。
看着陈平安贪婪吞咽的样子,陈默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稍稍落下了一些。
至少,孩子暂时不会挨饿了。
喂饱了陈平安,他笨手笨脚的给小家伙换了一个尿不湿放在屋里的床上,又用背包挡在他前面防止他乱爬掉下去。
接下来是自己和咪咪。
陈默拿出找到的蜂蜜,费力的撬开铁盒,用干净的木棍挑出一些,直接含在嘴里。
甘甜醇厚的滋味在舌尖化开,迅速补充着糖分,带来一股暖流。
他又将一些蜂蜜混在饼干碎屑里,就着矿泉水,艰难地吞咽下去。
虽然远远算不上美味,但却是末世里难得的能量补充。
他也给咪咪弄了点食物——一些饼干碎混合了一点蜂蜜和清水。
咪咪此时也饿坏了,立刻埋头大吃起来。
吃饱喝足(如果这能算的话),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但他还不能休息。
陈默强打精神,处理自己的伤口。
他脱下左肩的衣服,左肩上的布条已经被血和汗浸透,粘在伤口上。
陈默咬紧牙关,用清水慢慢浸湿,一点点揭开。
伤口周围红肿得厉害,虽然没有继续化脓,但情况依然不容乐观。
他用在屋里找的干净的布蘸着珍贵的烈酒,忍着钻心的刺痛,再次清洗伤口,然后撒上一些锅底灰,全当消毒药,用新的纱布重新包扎好。
脚踝的伤他也重新用布条紧紧缠绕固定,希望能缓解一些肿胀和疼痛。
做完这一切,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透,只有灶膛里残余的火光在跳跃,映照着他憔悴而麻木的脸。
他将陈平安抱回怀里,小家伙吃饱后已经沉沉睡去,呼吸平稳。
咪咪也和往常一样,蜷缩在他脚边,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
夜风吹过竹林,发出呜呜的声响,偶尔还夹杂着一些不知名动物的窸窣声,但幸运的是,没有听到丧尸那特有的嘶吼。
在这个废弃的荒村农舍里,在这簇即将熄灭的灶火旁,陈默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脆弱的安宁。
他低头看着怀中陈平安恬静的睡颜,又看了看脚边依偎着的咪咪。
为了这一刻的安宁,为了这微小的温暖,他所付出的一切痛苦和挣扎,似乎都是值得的。
他清楚,明天太阳升起时,他又要拖着这副残躯,继续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但至少今夜,他们是安全了。
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一只好手轻轻护着怀里的孩子,另一只废手无力的平放着,在一身的疲惫中,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灶膛里,最后一颗火星闪烁了一下,终于归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