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踝处传来的冰冷触感和巨大的、不容置疑的抓力,如同死亡的铁钳,瞬间将陈默最后一点虚弱的挣扎也冻结了!
他半个身子还卡在挖掘机底盘那狭窄冰冷的洞口,下半身却被那股蛮力死死拖住,正一点点地被向外拉扯!
“呃啊啊啊——!!!”
极致的恐惧爆发出的不是尖叫,而是一种从喉咙深处挤出的、破碎的、近乎窒息的嘶鸣!
他另一只脚疯狂地、毫无章法地向后猛蹬!鞋底一次次踹在抓住他脚踝的那只手臂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但那只手,那只属于丧尸的、干枯却异常有力的手,如同焊接在了他的脚踝上,纹丝不动!反而因为他的挣扎,抓得更紧,指甲几乎要抠进他的皮肉里!那股拖拽的力量变得更大了!
他的身体被一点点地、无情地向外拖去!粗糙的锈蚀金属边缘刮擦着他的侧腰和后背,带来火辣辣的疼痛,但他根本顾不上了!
洞口的光线逐渐变亮,他甚至能感觉到外面冰冷的空气重新拂过他的小腿!而更可怕的是,那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越来越浓,那急促的嗬嗬声几乎就在洞口!
完了!真的要完了!
被拖出去,就是死路一条!没有任何悬念!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力气正在飞速流逝,挣扎变得越来越微弱。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意识即将被拖入黑暗的深渊时,在他疯狂乱抓、试图抓住任何东西来抵抗拖拽的手指,突然在身下冰冷油腻的泥土和锈渣中,触碰到了一个坚硬、冰凉、长条状的物体!
是什么?!
求生的本能让他死死抓住了那东西!触手沉重,表面粗糙布满锈迹,一端似乎更粗大一些……像是一个……工具?!
扳手?!铁锹?!或者是……一根断裂的操纵杆?!
根本来不及细看!也根本来不及思考这东西为什么在这里!
就在他的上半身即将被完全拖出洞口的刹那!就在他已经能看到洞口外那只丧尸低伏下来的、腐烂狰狞的脸庞时!
陈默发出了最后一声野兽般的嚎叫,汇聚起身体里残存的、也是最后的所有力量,凭借着抓住那根未知铁棍的手感,腰腹猛地发力,身体极其别扭地半拧过来,握着那根沉重的、锈迹斑斑的铁棍(后来他才看清,那是一把大型的、工业用的活动扳手,但一端已经断裂,形成尖锐的断口),朝着洞口那只死死抓着他脚踝的、灰败干枯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了下去!!!
噗嗤——!!!
一声异常沉闷又令人牙酸的钝响!
断裂扳手那沉重而粗糙的尖端,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丧尸小臂的尺骨位置!
巨大的冲击力之下,早已失去水分、变得脆弱腐朽的骨骼根本不堪一击!
伴随着一阵细微却清晰的骨裂声,那只手臂的前半截,从小臂中间处,竟被硬生生砸得断裂开来!
黑稠的、几乎不再流动的粘稠液体和少量破碎的、干瘪的组织从断裂处溅出!
抓住他脚踝的那股巨力骤然消失!
那只断裂的手掌,依旧保持着抓握的姿态,五指如同铁钩般死死扣在他的脚踝上,但已经失去了力量的来源!
而洞口外,那只丧尸因为突然失去着力点,加上向前扑的势头,整个上半身猛地向前一栽,差点一头撞在挖掘机的履带上!
它发出一种更加怪异、更加愤怒的嗬嗬声,断裂的手臂残肢在空中无意识地挥舞着,黑稠的液体滴滴答答落下!
陈默甚至来不及感受脚踝上依旧扣着的断手带来的冰冷和恶心,也顾不上看那丧尸的惨状!
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求生的本能驱动着他!
他猛地收回那只刚刚获得自由的脚,甚至顾不上甩脱那只断手,手脚并用地、像一只受惊的土拨鼠,疯狂地向挖掘机底盘更深、更黑暗的内部缩去!
陈默拼命地挤,拼命地爬!
不顾一切地想抓紧,远离那个洞口!远离那死亡的气息!
底盘下的空间比他想象的还要狭窄和复杂,布满各种粗壮的油管、断裂的线束、坚硬的金属凸起和厚厚的、油腻的锈垢灰尘。
他的身体不断地撞在这些东西上,带来新的疼痛,但他浑然不觉,只是拼命地向里钻!
直到他的后背狠狠撞到一个坚硬的、似乎是主梁的结构,再也无法前进分毫,他才猛地停了下来。
陈默蜷缩在绝对黑暗的狭小空间里,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后怕而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肺部感觉快要炸了,每一次吸气都带着丧尸身上浓烈的腐臭味和挖掘机的机油味,还有自己嘴里那股浓郁的血腥味。
外面,洞口方向,传来那只丧尸更加狂躁和愤怒的嗬嗬声,以及它用身体、用那断臂残肢疯狂撞击、抓挠挖掘机底盘和履带的沉闷声响!
哐!哐!哐!
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震耳欲聋,仿佛这钢铁巨兽随时会被它拆散!
陈默吓得缩紧了身体,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一点动静再次刺激到外面那疯狂的东西。
撞击声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变得稀疏、缓慢,最终,似乎变成了不甘心的、徒劳的抓挠,以及那持续不断的、低沉的嗬嗬声。
它进不来。至少暂时进不来。
意识到这一点,陈默那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才稍微松弛了一点点。但身体依旧因为脱力、疼痛和后怕而抖个不停。
他缓缓地、极其小心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脚踝。
即使在光线不好的情况下,也能隐约看到,一只灰败干枯、指甲乌黑尖锐的断手,正如同一个恐怖的镣铐,死死地扣在他的脚踝上。
一股强烈的恶心和恐惧涌上心头。
他伸出颤抖的手,强忍着触及那冰冷僵硬皮肤的恐怖触感,用力去掰那几根如同铁钳般的手指。
费了好大的劲,甚至因为用力而牵扯到全身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才终于将那断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厌恶地将其扔向外面。
脚踝处传来一阵刺痛,那里已经被掐得青紫,幸亏没有被丧尸划破皮肤。
这时,他才彻底虚脱,像一摊烂泥般瘫倒在冰冷油腻的底盘深处。
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巨大的疲惫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外面,丧尸不甘的嗬嗬声和抓挠声,仿佛变成了遥远的背景噪音。
他躺在绝对的黑暗和狭窄中,感受着身下冰冷的钢铁和油腻的泥土,闻着浓重的机油味,第一次觉得,这肮脏憋闷的小洞,竟是如此的安全。
他活下来了。
又一次。
在绝对的绝望中,抓住了一根生锈的扳手,砸出了一线生机。
疲惫如同黑色的潮水,彻底吞噬了他。他甚至来不及去后怕,去思考下一步,意识便沉入了无边无际的、自我保护般的黑暗之中。
只剩下外面那执着的、永恒的嗬嗬声,还在提醒着他,危险,并未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