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刮来的高档烟酒在背包里沉甸甸地坠着,这份意外之财带来的短暂愉悦,在陈默离开南贝,重新踏入死寂街道时,便迅速被更深的警惕所取代。
临淳县像一块巨大而腐朽的墓园,每一扇破碎的窗户后,每一辆废弃的车厢里,都可能潜藏着致命的“居民”。
他不敢有丝毫懈怠,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朝着栖身的“中贝”预制菜餐厅折返。
相比来时漫无目的的搜寻,返回的路显得明确了许多,但心理压力并未减轻。
来时的目标是寻找,充满不确定性;而返回,则是回到一个已知的、暂时安全的“窝”,这种对安全的渴望反而让他更加担心那个“窝”是否依旧安全。
他选择了一条与来时略微不同的路线,尽量避开开阔地带,在建筑的阴影中穿行。
手中的中华烟又点上了一支,烟雾吸入肺中,带来片刻的安宁,但吐出时,看着青烟融入这灰败的背景,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感便如影随形。
这世上,恐怕只剩下他一个人,会在这个时候,这种地方,抽着这种曾经象征身份,如今却与路边的碎石无异的香烟了。
距离“中贝”大概还有一个街区的距离时,一阵极其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顺着风飘了过来。
陈默立刻停下脚步,掐灭了烟头,全身肌肉瞬间绷紧。这声音……不像风声,更不像人类活动的声音,而是一种……令人牙酸的、湿漉漉的咀嚼和撕扯声?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他握紧撬棍,弓下身子,借助路边一辆侧翻的SUV作为掩护,小心翼翼地朝声音来源的方向——正是“中贝”所在的那条街望去。
视线穿过车辆缝隙和街道的转角,他看到了令他头皮发麻的一幕。
就在“中贝”餐厅门外不远处的空地上,早上被他解决掉的那四具丧尸的尸体旁边,竟然围拢着十几个摇摇晃晃、衣衫褴褛的身影!它们如同饥饿的野猪,趴伏在或围绕着那四具已经开始腐败的同类尸体,正疯狂地撕扯、啃食着!
有的正用力拉扯着已经僵硬的胳膊,发出令人牙酸的肌腱断裂声;有的将头埋进破开的腹腔,贪婪地吞咽着暗红发黑的内脏组织;还有的则在啃食腿部肌肉,干枯如同鸟爪般的手指深深抠进腐肉里……它们动作急切,甚至带着一种癫狂的竞争感,仿佛饿鬼扑食。
这些丧尸看起来比陈默之前遇到的更加干瘪、脆弱,行动也显得有气无力,显然是长时间缺乏“食物”,已经饥饿到了极点,以至于吞噬同类都吃出了五星级大餐的感觉。
眼前的景象既恶心又恐怖,充满了末日最赤裸裸的残酷。
就在这时,一个趴在尸体上啃食的丧尸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了头。
它那浑浊无光的眼睛,穿透了短短几十米的距离,精准地锁定了躲在车后的陈默!
“嗬……”一声嘶哑低沉、仿佛破风箱般的低吼从它腐烂的喉咙里挤出。
这一声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
瞬间,所有正在埋头啃食的丧尸都齐刷刷地停了下来,十几颗头颅几乎在同一时间转向陈默的方向!
它们那空洞、死寂的眼眶里,似乎燃起了一种对“新鲜血肉”最原始、最疯狂的渴望!与地上那些已经腐败的同类尸体相比,眼前这个活生生、散发着生命气息的“食物”,无疑是无可比拟的美味!
“吼——!”
短暂的死寂后,是集体爆发出的、更加狂躁的嘶吼!那十几个原本显得虚弱无力的丧尸,仿佛被注入了强心剂,挣扎着、拖曳着残缺的身体,朝着陈默藏身的方向,蜂拥而来!
它们的速度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慢吞吞的,长时间的能量匮乏让它们肢体僵硬,步履蹒跚。
但它们的数量太多了!十几个摇摇晃晃、散发着浓烈腐臭的身影,如同一道缓慢移动的死亡之墙,带着无可阻挡的执拗,压迫过来!
陈默心中大骂一声,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跑!和这十几个饿疯了的家伙硬拼?就算它们再虚弱,一旦被缠住,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目标是近在咫尺的“中贝”餐厅!
“嘭!嘭!”沉重的、拖沓的脚步声和嘶吼声在身后紧追不舍。
腐臭的气味如同实质,紧紧缠绕着他。
距离餐厅大门还有十几米,两个距离最近、动作稍快一点的丧尸已经歪歪扭扭地靠近,伸出干枯漆黑的手臂,试图抓挠他。
陈默眼神一厉,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在奔跑中猛地挥出撬棍!
撬棍带着破风声,精准地横扫在最前面一个丧尸的膝关节上!
“咔嚓!”一声脆响,那丧尸的小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折,整个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扑倒在地,但它依旧用手扒拉着地面,朝着陈默爬来。
几乎同时,陈默身体一侧,躲过另一只丧尸的扑抓,撬棍顺势向上一撩,狠狠砸在它的下巴上!
巨大的力量让那丧尸的头颅猛地向后仰去,颈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它也踉跄着向后倒去。
解决了两个最近的威胁,陈默不敢恋战,一个箭步冲到了“中贝”餐厅那扇被他修复过的玻璃门前。
他猛地拉开门,闪身进去,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咔哒!”一声,他将门内侧那把并不算坚固的插销死死插上!
但这远远不够!
门外的嘶吼声和撞击声瞬间如同暴雨般响起!
那些饥饿的丧尸已经追到了门口,开始用身体、用头疯狂地撞击着玻璃门和门框!
整扇门都在剧烈地颤抖,发出“哐!哐!哐!”的巨响,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陈默心脏狂跳,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力量充斥全身。
他迅速环顾四周,将一切能移动的重物都推向门口!
那张沉重的、原本用于摆放样品的实木长桌被他用力推倒,死死抵在门后!
接着是几张翻倒的金属餐椅,它们的腿卡在桌子和墙壁之间,增加稳定性。
他又从后厨拖来那个装满空罐头盒和包装袋的大号垃圾桶,虽然不重,但堆在门口也能起到一定的阻碍作用……
短短几十秒内,他将能找到的所有东西都堆在了门口,垒起了一道简陋的屏障。
“哐!哐!哐!!”
撞击声持续不断,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玻璃门上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门框的连接处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灰尘簌簌落下。
门外是十几张扭曲腐烂的脸孔,它们疯狂地拍打着玻璃,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内的陈默,充满了无尽的贪婪和恶意。
陈默背靠着垒起的障碍物,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顺着脸颊滑落。
他从背包里摸出那瓶茅台,拧开盖子,仰头灌了一大口。
烈酒灼烧着喉咙,带来一丝暖意,却无法驱散那从门缝外渗透进来的、冰冷的死亡气息。
他点起一支中华烟,烟雾在昏暗的室内缭绕。
门外是疯狂撞击的丧尸,门内是他孤独一人,守着这摇摇欲坠的临时堡垒。
孤独感从未如此刻骨铭心。
他不是在荒野,不是在陌生的建筑,而是在他自以为安全的“家”门口,被一群饥饿的亡者围困。
这扇门,成了生与死之间脆弱的界限。
他听着那持续不断的撞门声,明白这屏障支撑不了太久。
必须想办法,要么彻底加固这里,要么……寻找新的出路。
夜色,正在悄然降临。
而门外的丧尸,似乎变得更加狂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