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残简·钦天监秘录
(出土于未央宫遗址西北角某处焚毁库房的残存竹简,字迹焦黑,难以完全辨认)
“……光幕现,其质非金非玉,触之无物,光耀而不灼目,声闻而不知源。初现之时,星官皆骇,仪器尽悖常理……或言此乃‘荧惑守心’之异变,然其形其态,亘古未闻……”
“……持续观测,光幕影像似非虚妄,其细节之精,远超画工所能,其声其音,宛若亲临……然,其所示未来,吉凶交织,悖逆常伦,实难尽信……”
“……荣帝登基前夜,光幕异动最为剧烈,光芒吞吐,似有字迹欲显而未成,仅余破碎流光,旋即消散……监正夜观天象,见紫微晦暗,然旁有异星骤亮,其色苍白,转瞬即逝,疑与光幕关联……”
(最后一段字迹最为模糊,似被刻意刮削)
“……或非天意,实乃……窥……不可名状之物……慎言……焚……”
二、 野史·韩嫣别传
(流传于长安市井,后被收录于野史杂谈)
韩嫣其人,美姿容,善骑射,更兼机巧,深得胶东王(后之武帝)信重。然性狡黠,多奇技淫巧。尝于终南山遇异人,得窥星象秘术残卷,尤精于光影幻化之术。
光幕初现,举国惶惑,唯韩嫣独处密室,抚掌轻笑。或问其故,答曰:“此非天灾,实乃人祸。” 然其计未成,天幕所示过于骇人,远超其所能掌控,反噬其身。后助彻公子争位,所用之联络暗号、密道机关,多有光幕幻象之痕迹。
及至荣帝复立,韩嫣知事不可为,乃将所余之秘术图纸、药物配方尽数焚毁。临刑前,仰天叹曰:“吾欲以幻术窃国,奈何天幕示警,假亦成真,真亦成假,徒为天下笑耳!” 言毕,引颈就戮。其所遗残卷,后世谓之《幻戏编》,然多语焉不详,真伪难辨。
三、 域外·匈奴巫师的羊皮卷
(发现于漠北匈奴王庭遗址,以匈奴文夹杂着某些神秘符号书写)
“伟大的撑犁孤涂(天子)!南方的汉人国度,出现了巨大的‘天眼’!它悬浮在他们的圣城之上,散发着牛奶般的光泽……”
“萨满们举行了盛大的仪式,试图与‘天眼’沟通,但它沉默不语,只展示着汉人内部的混乱与虚弱,也展示了他们未来可能拥有的、足以踏平草原的可怕力量……”
“我们最初以为这是长生天的启示,是进攻的号角。但大祭司在冥想中看到了可怕的幻象——那‘天眼’并非神只,它更像是一面……镜子?或者是一扇被强行打开的门?它映照出的,是我们所有人内心最深的恐惧与欲望……”
“当汉人的老皇帝死去,新帝登基,又突然改换门庭时,‘天眼’早已消失。但大祭司警告我们,那东西带来的影响并未结束。它像一颗投入水中的石子,涟漪会扩散很久很久。它扭曲了命运,让一切都变得不确定……我们不该庆幸,而应警惕。”
四、 后世·太史公门徒札记
(一位自称受业于司马迁后人的学者私下记录)
恩师尝言,史笔之重,在于求真,亦在于藏真。景帝末年天幕之事,过于诡奇,若直书于竹帛,恐后人视为志怪,反失史鉴之意。
故《今上本纪》(指汉武帝)中,仅以“天有异象,示警于朝”八字带过。而于荣帝之立、之废、之隐、之复出、乃至最后悖逆狂乱,皆归因于“性柔仁而少断,外示宽和,内多疑忌”,并受“奸佞”(暗指韩嫣流毒及某些鼓动其改制的近臣)蛊惑,终致身死国乱。
然恩师私下曾叹:“荣帝若非亲历天幕之怖,目睹彻帝(刘彻)未来之惨状,或可为一守成之主。其过继吕后,改汉为周,看似疯狂,实则是被那天幕预言之剑逼入了绝境,欲行非常之事以求超脱,奈何……南辕北辙。”
“天幕所示,是必然,还是因其展示才成为了必然?此乃千古谜题。吾辈记事,只能言其‘然’,而难究其‘所以然’。或许,那光幕本身,就是最大的‘史笔’,它写下了一段,便注定湮灭了万千种其他可能。”
【尾声】
时光荏苒,汉室终究在纷乱后重归一统(由另一位宗室继位),那场天幕风波,也渐渐沉入历史的底层,变成了稗官野史中模糊的传说。只有偶尔在夜深人静时,未央宫的旧地基上,或许还会有幽幽的叹息,不知是感慨那命运的无常,还是追忆那曾有机会走向另一条道路的、仁厚的影子。而那高悬过的天幕,究竟是何物,从何而来,又去往何处,终成不解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