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挤过教室窗棂，带着操场塑胶跑道被晒软了的焦味，还有远处城市屏障外若隐若现的能量嗡鸣，黏糊糊地糊在每一个十六岁少年少女的脸上。
讲台上，班主任老陈唾沫横飞，手指几乎要戳进身后那块巨大光幕的影像里。“都给我打起精神！明天，就是决定你们人生命运的转职仪式！想想一千年前，天外陨石砸碎世界壁垒，异族入侵，生灵涂炭！是我们人族的先辈，在世界意识的眷顾下开启转职之路，才换来如今人道联邦的疆域！”
台下，大多数学生脊背挺得笔直，眼神里燃烧着对力量、对未来的渴望。在这个全民转职的时代，职业，意味着一切。强大的职业者守护城市，开拓荒野，是人族的脊梁。黑铁、青铜、白银……直至传说中的神话，每一个品质的差距，都可能是云泥之别。
只有角落靠窗的位置，气氛有些异样。
梁铭半趴在课桌上，眼皮耷拉着，像是没睡醒。他侧着头，目光落在旁边座位的女孩身上。阳光透过玻璃，在她柔软的发丝上跳跃，镀了一层浅金。温若依坐得端正，纤细的手指握着笔，在摊开的笔记本上认真记录着老陈强调的要点，偶尔会因为某个关键处微微蹙起秀气的眉。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注视，温若依笔尖顿了顿，侧过脸来。那双清澈的眸子带着点询问，无声地动了动唇形：“认真听。”
梁铭扯了扯嘴角，回给她一个惫懒的笑，换来女孩一记不轻不重的白眼。他重新趴好，鼻尖萦绕着从她那边飘来的、极淡的栀子花香，混着墨水的气息，奇异地压下了窗外隐约传来的异族嘶吼和能量炮的轰鸣声。
他和温若依，从穿开裆裤就认识，家就住对门，一起爬过小区里那棵歪脖子树，一起在转职预备学院的训练场上流汗，也一起在某个夏夜的屋顶，分享过同一根橘子味的冰棍。有些东西，不需要说出口，早已在年复一年的相伴里，沉淀进骨子里。
终于，放学的铃声刺破了沉闷的空气。
学生们如同开闸的洪水涌出教室，喧嚣声瞬间充斥了走廊。梁铭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温若依已经站在他桌边等着了，白色的及膝袜勾勒出纤细的脚踝，一尘不染。
“走吧，梁铭同学。”她的声音清清亮亮的，“最后一天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
“知道知道，调整状态，以最好的精神面貌迎接命运的抉择。”梁铭接过话头，把书包甩到肩上，和她并肩走出教室，“温若依同学，你都快成老陈的复读机了。”
温若依轻轻哼了一声，没理他的调侃。两人随着人流走下楼梯，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交织在一起。
“你说，我们会转职成什么？”梁铭随口问，踢开了脚边一颗小石子。
“不管是什么，努力提升自己总是没错的。”温若依的回答一如既往的认真，带着某种坚定的力量，“我希望是战斗类或者辅助类的职业，能为人族贡献一份力量。”
梁铭看着她被夕阳染红的侧脸，那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微微颤动，心里某个角落软了一下。他笑了笑，没再说话。
是啊，不管是什么，只要能……他看着前方，目光似乎没有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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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市中心的转职圣殿。
肃穆，庄严。高耸的穹顶绘着人族先贤与异族奋战的壁画，巨大的能量光柱在大殿中央缓缓旋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波动。数以千计的十六岁少年少女，按学校序列排成整齐的方阵，屏息凝神。
梁铭和温若依并排站着，能感觉到身边女孩微微紧绷的身体。
“别紧张。”他低声说，手指悄悄碰了碰她的手背，一触即分。
温若依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仪式开始。一个个名字被宏亮的电子音念出，少年少女们依次走上高台，将手按在中央的觉醒晶石上。光芒闪烁，职业面板在空中凝聚成形，引发阵阵惊呼或叹息。
“张涛，生活职业，厨师，品质：黑铁！”
“李雪，战斗职业，冰系法师，品质：白银！好！”
“王浩，战斗职业，盾战士，品质：青铜！”
……
气氛越来越凝重。高品质的职业出现概率极低，大部分人都集中在黑铁到白银之间。
“温若依！”
听到名字，梁铭感觉到温若依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迈着坚定的步伐走了上去。她将白皙的手掌按在冰凉的晶石上。
刹那间，璀璨的七彩光华冲天而起，将整个圣殿映照得如梦似幻！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以晶石为中心扩散开来，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心悸！
圣殿顶端的古老符文接连亮起，发出共鸣般的嗡鸣！主持仪式的几位高阶转职者猛地站起身，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
“神……神话！是神话级潜力！”主持人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形，响彻整个圣殿，“职业……圣辉祭祀！”
全场哗然！无数道羡慕、敬畏、嫉妒的目光聚焦在台上那道笼罩在七彩光辉中的倩影上。神话级！人族已经多少年没有出现过神话级的潜力和职业了！
梁铭在台下，看着光芒中心那个熟悉的身影，由衷地笑了起来，为她感到高兴。他的小青梅，果然不凡。
喧哗持续了许久才渐渐平息。仪式继续，但经过神话级的冲击，后面的转职似乎都显得平淡无奇了。
“梁铭！”
轮到梁铭了。他平静地走上台，甚至还能分神看了一眼台下正望着他的温若依，对她眨了眨眼。温若依脸上还带着刚才激动留下的红晕，眼神里满是鼓励。
他将手按在了觉醒晶石上。
没有预想中的光芒大作，甚至……没有任何光芒。晶石像是睡着了一样，毫无反应。就在下方开始响起窃窃私语，主持人也皱起眉头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远古混沌的震颤，从晶石内部传出。紧接着，梁铭面前的虚空，无声无息地展开一面面板。那面板并非寻常的蓝色或金色，而是一种不断变幻、无法定义具体色彩的混沌状态，边缘模糊，仿佛随时会溃散重组。
与此同时，一股浩瀚、古老、无法理解的信息流，强行灌入他的脑海。
【姓名：梁铭】
【职业：武神（品质：神话）】
【等级：1（0.00%）】
【力量：10】【敏捷：10】【体质：10】【精神：10】（基础属性每日零点翻倍）
【魅力：？】【悟性：？】【幸运：？】（隐藏属性每日零点翻倍）
【天赋：指数增加（未知品质）——基础属性、隐藏属性每日零点翻倍】
【特性：混沌（未知品质）——可学习任何职业技能，无法推演，无法探查】
【职业天赋：武神之心（神话级）——……（信息过于庞大，暂时屏蔽）】
【职业特性：不朽神话（神话级）——……（信息过于庞大，暂时屏蔽）】
【技能：无】
……
面板上的字迹如同活物般蠕动，那些“未知品质”、“翻倍”、“混沌”的字眼，带着一种蛮横的力量感，冲击着他的认知。
指数增加？每日翻倍？混沌特性？
梁铭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随即开始疯狂擂动。他强行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这天赋……简直超越了常理！
台下已经响起了更大的议论声。
“怎么回事？没光？”
“是不是觉醒失败了？”
“面板呢？怎么看不到颜色？”
主持人也一脸困惑，他试图动用权限探查梁铭的面板，却发现反馈回来的是一片混沌的乱码，任何探测波动都如同石沉大海。
“梁铭……职业……”主持人迟疑了一下，看着那混沌不清、无法判断品质的面板，只能根据之前温若依神话级带来的惯性思维，以及某种直觉，含糊地宣布：“……武神，品质……暂定传说级！”
他最终还是没敢说出“神话”二字，一个时代出现两个神话，太过骇人。但“传说级”也足以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了。
“传说级？！又一个高阶职业！”
“武神？从来没听说过啊！”
“今天是什么日子？先是温女神的神话级，又来一个梁铭的传说级！”
梁铭在一片复杂的目光中走下台，温若依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喜和好奇：“梁铭！传说级！武神！听起来就好厉害！你的天赋和特性是什么？”
梁铭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写满关切和兴奋的俏脸，喉咙动了动。那混沌的、指数增长的面板信息在舌尖转了一圈，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这太惊世骇俗，而且“无法探查”……说出来恐怕也没人信，甚至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扯出一个尽量自然的笑容，含糊道：“嗯……还行，是个成长类的天赋，特性也比较特殊，不太好形容。”
温若依眨了眨眼，似乎想追问，但看他似乎不愿多谈，便体贴地没有再问，只是笑着捶了一下他的肩膀：“不管怎么样，太好了！我们以后可以一起组队了！”
梁铭松了口气，心里却有点发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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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职仪式结束，两人回到家所在的旧式居民楼。楼道里昏暗而安静。
“明天见。”温若依站在自家门口，拿出钥匙，回头对梁铭笑了笑，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柔和。
“明天见。”梁铭点点头，看着她开门进去，才转身掏出钥匙打开对面的房门。
家里空无一人，父母还在上班。他把自己扔进客厅那张有些年头的沙发里，长长吐出一口气。心念一动，那面混沌色的面板再次浮现。
指数增加……每日翻倍……
他试着挥了挥拳头，能感觉到身体里涌动着远超普通1级职业者的力量。十点全属性，本就是极优秀的起点，而明天，这个数字将变成二十，后天四十，大后天八十……
一种荒谬而强大的感觉，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他似乎不需要像其他职业者那样，冒着生命危险去荒野刷怪、下秘境，只需要安稳地活着，属性就能无休止地暴涨。配合混沌特性可以学习任何技能的效果，以及武神职业那尚未完全展露的潜力……
守护想守护的人，过点悠闲的小日子？这个目标，似乎突然变得触手可及，甚至……有点过于简单了。
他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情，度过了转职后的第一天。晚上，父母回来，自然又是一番激动和询问，梁铭依旧用那套“成长类天赋，特殊特性”的说辞糊弄了过去。
夜里，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直到凌晨零点的到来。
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异象，但他清晰地感觉到，身体内部仿佛某个开关被拨动了一下，一股暖流瞬间流遍四肢百骸，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欢鸣，变得更加坚韧，充满力量。脑海也一阵清明，思维速度骤然提升。
他再次唤出面板。
【力量：20】【敏捷：20】【体质：20】【精神：20】
【魅力：？】【悟性：？】【幸运：？】
所有属性，果然精确地翻了一倍！
二十点全属性！这已经是很多五六级、甚至七八级职业者才可能拥有的属性值！而他才仅仅1级！
强大的力量感充盈着身体，让他几乎想要长啸一声。这挂……开得确实有点大。
他怀着一种隐秘的兴奋和些许的不真实感，重新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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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阳光刚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梁铭就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吵醒。
他揉着头发，趿拉着拖鞋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温若依。
她今天穿了一身浅蓝色的连衣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但脸上却没有往常的柔和，而是绷得紧紧的，秀眉紧蹙，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了严肃、审视，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狐疑。
她上下打量着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梁铭，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然后，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梁铭的鼻子上，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梁铭，你老实交代！”
“……”梁铭刚睡醒的大脑还有点懵。
温若依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说道：
“我、怀、疑、你、作、弊、开、挂、了！”
“坦白从宽！”
梁铭瞬间彻底清醒了。
他张了张嘴，看着眼前一脸“我已经看穿你了”表情的青梅竹马，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脑海里那依旧处于混沌状态、属性已然翻倍、并且明确标注着【无法探查，无法推演】的面板。
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怎么解释？
他僵在原地，第一次面对温若依，感到了词穷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