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云那晚在客厅里绝望的痛哭,并没有让秦晚星的态度有丝毫软化。第二天,她依旧准时出现在顾氏集团的总裁办公室,处理各项事务,神情冷峻,仿佛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倒是顾振宏,不知是从佣人那里听说了什么,还是在饭桌上感受到了母女之间那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气氛,在某天下午,将秦晚星叫到了他的书房。
顾振宏的气色比之前好了些,但眉宇间依旧带着病后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沉郁。他看着站在书桌前,身姿挺拔,眼神平静无波的女儿,心里五味杂陈。这个流落在外二十年的亲生骨肉,比他想象中要坚韧、也冷酷得多。
“晚星,”顾振宏的声音有些沙哑,“公司的事情,你处理得很好,比我预想的要好。”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你妈妈她……她知道错了,这段时间,她也受了不少煎熬。你们毕竟是亲生母女,血浓于水……”
“爸,”秦晚星平静地打断他,语气没有波澜,“如果您叫我来是为了谈公事,我很乐意听取您的意见。如果是谈家事,尤其是关于苏女士的,我想我们没有继续谈的必要。”
一句“苏女士”,让顾振宏后面所有劝和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看着女儿那双酷似自己年轻时的眼睛,里面却没有半分对父母的依赖和温情,只有一片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他叹了口气,知道有些裂痕,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弥补的。他挥了挥手,有些疲惫地说:“好吧,公司的事,你多费心。我老了,身体也不中用了,以后顾家,就要靠你了。”
“我会的。”秦晚星点了点头,没有任何推辞,转身离开了书房。
顾振宏看着被关上的房门,久久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个女儿,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任由他们拿捏、期盼着亲情温暖的乡下丫头了。她是一匹孤狼,带着满身的伤痕和仇恨归来,夺回了属于她的一切,包括话语权。
秦晚星回到办公室,立刻投入工作。她首先调取了近期所有大额资金的流动记录,重点关注与沈氏集团有关的往来账目。顾知微倒台,沈敬尧绝不可能坐以待毙,他一定会想办法转移最后能到手的利益,或者销毁对他不利的证据。
果然,在仔细核查后,她发现有几笔看似正常的项目预付款,在审批流程和收款方信息上存在疑点,总额接近八位数,而最终的流向都隐隐指向沈敬尧暗中控制的几个空壳公司。
秦晚星冷笑一声,立刻下达指令,以集团总裁的名义,紧急冻结了顾氏所有与外部合作的大额资金支付通道,并要求财务部重新严格审核近期所有超过一定额度的支出。这一举动,如同精准地掐住了毒蛇的七寸。
同时,她联系了厉承砚。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头传来厉承砚低沉的声音:“晚星?”
“是我。”秦晚星言简意赅,“沈敬尧那边,你手里还有多少证据?”
厉承砚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足够让他喝一壶的。他利用顾知微窃取顾家商业机密,以及挪用沈氏自身资金的证据,我都整理得差不多了。正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给他送份‘大礼’。”
“不用找机会了,就现在。”秦晚星语气果决,“他正在试图转移顾家的资金,我已经冻结了支付通道。你把你手里的证据,直接匿名发给沈氏集团的老总裁,还有沈敬尧那几个虎视眈眈的异母兄弟。我想,他们会很乐意接收这份‘礼物’。”
厉承砚在电话那头微微挑眉,对秦晚星这番干脆利落、直击要害的操作感到一丝欣赏,随即又化为更深的愧疚。她本不该独自面对这些肮脏算计。
“好,我马上安排。”厉承砚应道,“你那边……还好吗?”
“我很好。”秦晚星依旧是这三个字,然后便挂了电话。
厉承砚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苦笑了一下,但手上的动作却没停,立刻吩咐助理去执行秦晚星的计划。
……
沈氏集团,副总裁办公室。
沈敬尧这几天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顾知微那个蠢女人彻底败露被抓,不仅让他失去了在顾家的内应,更让他之前借助顾知微之手转移资产、窃取商业机密的行径面临着极大的暴露风险。他必须尽快将最后几笔能弄到手的钱转走,然后想办法脱身。
就在他焦头烂额地催促手下处理资金问题时,却接连收到坏消息,顾氏集团那边突然冻结了大额支付,他精心设计的几个转账路径全部被堵死!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沈敬尧气得将桌上的文件全部扫落在地,英俊的面容因为愤怒和焦虑而扭曲。他隐隐感觉到,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向他收紧。
还没等他想出对策,办公室的门被人粗暴地推开。
进来的是沈氏集团的老总裁,也就是他的父亲,以及他那位一向与他不对付的异母大哥沈敬翰。老总裁脸色铁青,沈敬翰则是一副看好戏的得意表情。
“爸,大哥,你们怎么来了?”沈敬尧强压下心中的慌乱,挤出一丝笑容。
“别叫我爸!”老总裁将一叠打印出来的文件狠狠摔在沈敬尧脸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看看你干的好事!”
沈敬尧低头一看,散落在地上的文件,清晰记录着他如何利用职务之便挪用沈氏资金,如何通过顾知微窃取顾氏的商业机密,甚至还有一些他与境外空壳公司往来的可疑记录。证据之详细,时间之精准,让他瞬间如坠冰窟!
“这是诬陷!是有人要害我!”沈敬尧矢口否认,做最后的挣扎。
“诬陷?”沈敬翰嗤笑一声,拿出一个U盘,“这里面还有你和顾知微密谋时的部分录音,以及你指使手下做假账的监控片段。要不要现在就放出来给大家听听看看?”
沈敬尧的脸色彻底白了,他不敢相信,厉承砚或者秦晚星竟然能拿到如此核心的证据!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调查他的?
老总裁看着这个自己一直不算太重视的私生子,眼中满是失望和厌恶:“我沈家自问待你不薄,给你职位,给你权力,你就是这么回报沈家的?联合外人,掏空自家企业?沈敬尧,你的心肠真是被狗吃了!”
“不是的,爸,你听我解释……”沈敬尧还想辩解。
“够了!”老总裁厉声打断他,“从现在起,你不再是沈氏的副总裁,你被开除了!你挪用的那些资金,立刻给我填回来,否则,就别怪我不讲父子情面,送你进监狱!”
“还有,”沈敬翰补充道,“鉴于你的行为给集团造成了巨大的名誉和经济损失,董事会决定冻结你名下所有的股份和分红,用于弥补集团的损失。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老总裁在沈敬翰的搀扶下,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办公室,留下沈敬尧一个人,面对着满地的狼藉和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
“完了……全完了……”沈敬尧瘫坐在地上,双目失神。他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算计顾家,讨好顾知微,就是为了能多攫取利益,在沈家站稳脚跟,甚至觊觎那最高的位置。可现在,一切都化为了泡影!
他不甘心!他猛地抓起手机,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疯狂地拨打顾知微的电话。虽然知道她大概率在监狱里接不到,但他还是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希望顾知微能有什么后手,或者能扛下所有罪名。
电话自然是无法接通。
就在他绝望之际,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像是溺水的人,连忙接起。
电话那头,却传来一个他此刻最不想听到的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慌乱:“敬尧!敬尧怎么办啊?他们好像什么都知道了!警察一直在追问资金的事情,我……我快顶不住了!他们会不会给我加刑啊?”
是顾知微!她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竟然从监狱里偷偷打出了电话!
沈敬尧听到她的声音,非但没有感到丝毫安慰,反而一股邪火直冲脑门。都是这个蠢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果不是她那么快就被秦晚星抓住把柄,他何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顶不住?”沈敬尧对着电话低吼,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扭曲,“顾知微,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乱说话,把我供出来,我让你在监狱里比现在难受一百倍!你听到没有?!”
电话那头的顾知微似乎被他的狠厉吓住了,愣了一下,随即像是被点燃的炮仗,也尖声叫骂起来:“沈敬尧!你混蛋!要不是你怂恿我,我会去害秦晚星那个野种吗?我会去偷顾家的机密吗?现在出了事,你就想撇清关系?我告诉你,没门!要死大家一起死!我已经跟警察说了,所有的事情都是你逼我做的!是你主谋!”
“你胡说八道!”沈敬尧气得浑身发抖,“顾知微,你这个疯女人!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几名穿着制服的警察,为首的一人亮出证件,神情严肃:“沈敬尧先生,我们接到实名举报,你涉嫌职务侵占、商业间谍、伙同他人拐骗儿童等多宗罪名,现在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沈敬尧手里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电话里顾知微尖利的叫骂声还在隐约传出,但他已经听不清了。他看着面前冰冷的手铐,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喉头一甜,竟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来!
鲜红的血渍溅落在昂贵的地毯上,触目惊心。
他算计了半生,最终却落得个众叛亲离,一无所有,甚至要锒铛入狱的下场。
警察面无表情地上前,给他戴上了手铐,将他带离了这个他曾经费尽心思想要掌控的办公室。
沈敬尧面如死灰,嘴角还挂着血迹,在被押出沈氏大厦时,他看到了站在街角的一辆黑色轿车,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了秦晚星那张冰冷而绝美的侧脸。
她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仿佛他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车窗重新升起,黑色轿车无声地驶离。
沈敬尧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绝望,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