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民安物阜
一、晨光里的烟火气
贞观八年的长安,晨光总比钟鼓楼的晨钟来得早。
寅时刚过,东城的启夏门还没开,城外的菜农们已挑着担子在护城河外候着了。扁担两头的竹筐里,码着沾着露水的菠菜、带着泥的萝卜,最上面摆着几颗顶花带刺的黄瓜——那是头茬春菜,金贵着呢。菜农们裹着粗布短褂,哈着白气闲聊,说的都是昨儿个西市的行情:“张老三的韭菜卖得快,今儿个我得多带两把。”“听说波斯的胡商又来收辣子了,价钱给得高!”
城门“吱呀”一声开了,守门的士兵笑着朝他们点头——贞观年间的兵卒,不似前朝那般凶神恶煞,见了百姓总带着三分客气。菜农们挑着担子鱼贯而入,脚步声踏在青石板路上,溅起细碎的水珠,混着菜香,在空荡的街道上漫开。
最先热闹起来的是西市。卯时的西市,像个刚睡醒的巨人,打个哈欠便活泛起来。胡商康艳典的“通远商行”刚下门板,就有熟客候在门口——是长安城里最大的酒楼“醉仙楼”的采买,要十斤西域的香料,说是今儿个有达官贵人宴客。
“李掌柜,这香料是新到的安息茴香,炖肉最香!”康艳典的儿子康小虎搬着木盒,汉语说得比胡语还溜。他自小在长安长大,穿汉人的圆领袍,读汉人的《论语》,只是高挺的鼻梁还带着父亲的影子。
李掌柜掂了掂香料,笑道:“小虎越来越会做生意了。对了,你家那波斯葡萄酿还有吗?昨儿个吏部的马大人特意问起。”
“有!刚到的,窖藏了三年!”康小虎引着他往后院走,路过堆着的桑树苗,“李叔您看,这是我爹从江南带回来的桑苗,打算在城郊开个桑园,以后咱们也能自己养蚕缫丝了。”
李掌柜啧啧称奇:“你们胡商就是脑子活!这要是成了,丝绸价钱能降一半,百姓都能穿得起好料子了。”
两人正说着,街对面的胡饼铺飘来麦香。张老汉正把刚出炉的胡饼摆上案,金黄的饼上撒着芝麻,中间夹着羊肉末,咬一口能烫得直哈气。几个穿着襕衫的书生围在案前,一手拿着胡饼,一手捧着书卷,嘴里还念念有词。
“我说,这‘民为邦本’,不就藏在这胡饼里吗?”一个书生咬着饼笑道,“百姓能顿顿吃上热乎的,天下就稳了。”
张老汉听了,乐得皱纹都堆起来:“客官说得是!贞观元年那会儿,我这铺子一天卖不了十个饼;如今呢,从卯时卖到酉时,筐子都见底儿了!”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惠民药局,“前儿个我老婆子咳嗽,去药局抓药,郎中一分钱没要,说是朝廷给的补贴——这日子,以前想都不敢想!”
药局里,王二郎正带着郎中给百姓诊病。他如今已是京兆府少尹,却仍习惯每天来药局转转。见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抹着泪,说孩子发烧不退,他连忙让郎中细看,又亲自去库房取了退烧药——那是用西域传来的药材配的,效果比传统汤药快。
“放心,孩子没事。”王二郎摸着孩子的额头,对妇人说,“这药早晚各一次,喝完就好了。以后有不舒服的,随时来,药局的门永远为百姓开着。”
妇人千恩万谢地走了,王二郎望着她的背影,想起贞观初年,长安城里瘟疫横行,百姓没钱治病,只能在家等死。如今,朝廷在各州府都设了惠民药局,药材由官仓统一调配,穷苦人看病分文不取,这都是魏徵、房玄龄他们在朝堂上争了无数次才定下的规矩。
“王大人,”药局的老郎中递过一本册子,“这是这个月的诊记录,比上个月少了三成,看来百姓的身子骨是越来越结实了。”
王二郎翻着册子,见上面记着“张小三,五岁,风寒,已愈”“李二嫂,产后虚弱,已愈”,嘴角忍不住上扬——民安,先得身安。
二、布庄里的新光景
城南的“王记布庄”,辰时的阳光刚好照进店堂,把货架上的绸缎染成一片金红。王掌柜正踩着板凳,往最高一层摆蜀锦,绸缎滑过指尖,凉丝丝的,像流水一般。
“王掌柜,给我扯二尺花布!”门口进来个穿着粗布裙的妇人,怀里抱着个扎小辫的丫头,“给俺闺女做件新衣裳,开春穿。”
王掌柜从板凳上下来,笑着取过一匹粉蓝底的棉布,上面绣着缠枝莲——那是江南来的新花样,价钱不贵,百姓都买得起。“刘嫂子眼光好,这布耐脏,颜色又亮,正合衬丫头。”他用竹尺量了二尺,“一尺三十五文,二尺七十文。”
妇人从怀里摸出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数出七十文钱,递过来时手还在抖。王掌柜知道,这钱来得不易——妇人的男人是城西的泥瓦匠,去年盖新宫时挣了些工钱,这才有闲钱给孩子做新衣裳。
“您看这针脚,多密。”王掌柜把布叠好,用麻线捆上,“这布是新织的,比去年的厚实,下水不缩水。”
丫头伸手摸了摸布,眼里闪着光,怯生生地说:“爹说,等俺再长高些,就给俺买蜀锦的。”
王掌柜哈哈大笑:“好丫头,有志气!等你长高了,叔给你留块最亮的!”
妇人谢过,牵着丫头走了。王掌柜望着她们的背影,心里美滋滋的。他想起贞观三年,自己刚开布庄时,店里只有粗麻布,买主多是达官贵人;如今,货架上从蜀锦到棉布,从江南的丝绸到西域的毡子,应有尽有,来买布的百姓越来越多,连街边卖胡饼的张老汉,都给自己婆娘扯了块蓝布做围裙。
“爹,马周大人的管家来了!”儿子王栓柱从后堂跑出来,手里拿着块尺头,“说要做件新官袍,让您亲自裁。”
王掌柜眼睛一亮,连忙迎出去。马周的管家是个面善的老者,手里拿着块深青色的杭绸:“王掌柜,马大人说,就用这块料子,不用太花哨,合身就行。”
“放心,保管让马大人满意!”王掌柜量着尺寸,嘴里念叨,“马大人如今是吏部侍郎了,还穿这么素净的料子,真是清廉。”
管家叹道:“可不是嘛。大人说,贞观初年,他还是个穷书生,连件像样的袍子都没有;如今日子好了,更不能忘本。”他指了指货架上的棉布,“对了,给我扯五尺那个,家里小子要做件长衫,去乡学念书穿。”
王掌柜心里一动:“您家小子也去乡学?”
“是啊,”管家笑道,“马大人说,不管是官宦子弟还是百姓家的娃,都该念书。乡学的先生教得好,学费全免,连笔墨纸砚都是朝廷给的。”
王掌柜想起自己的儿子栓柱,也在乡学念书,去年还考了个“童生”,心里更是熨帖。他一边裁布一边说:“这都是陛下的恩典。前儿个我去交赋税,税吏说,今年的田租又减了一成,百姓手里的钱宽裕了,我的生意也跟着好。”
正说着,又进来几个客人,有买绸缎做嫁衣的富家小姐,有买粗布做工装的脚夫,还有个胡人商人,要买几匹蜀锦带回西域。王掌柜忙前忙后,额头上渗出汗珠,却笑得合不拢嘴——这店里的热闹,不就是民安物阜的光景吗?
三、田埂上的希望
长安城外围的农田,巳时的太阳已有些烫人。老农李守业牵着牛,在田埂上慢慢走,牛蹄踩在刚化冻的泥土里,留下一个个深深的蹄印。田里的麦苗绿油油的,像铺了层绿绒毯,风一吹,晃悠悠的,看得人心里舒坦。
“李老爹,您这麦子长得真好!”邻村的王二柱扛着锄头过来,羡慕地说,“比俺家的高半指呢!”
李守业捋着花白的胡子,得意地笑:“那是!俺用的是朝廷发的新麦种,去年冬天又上了粪,能不好吗?”他指着地头的木牌,上面写着“贞观八年,官授麦种,亩产三石”,“你看这牌子,去年俺这亩地收了三石,往年最多收两石!”
王二柱咋舌:“三石?那够吃一年了!”
“可不是嘛。”李守业蹲下身,拨开麦叶,指着根部,“你看这根须,壮实着呢。这都是农师教的法子,说要‘深耕浅种’,还得勤除草。”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十几个穿着官服的人,扛着锄头,提着水桶,朝田里走来。为首的是个中年官员,正是万年县令。
“李老爹,我们来帮您除草!”县令笑着喊道。
李守业连忙站起来:“大人,您怎么来了?这粗活哪能让您干!”
“陛下说了,‘农为邦本’,当官的也得懂农活。”县令放下水桶,拿起锄头,“前儿个农师说您这田是样板田,我们特地来学学。”
官员们脱下官袍,卷起袖子,在田里忙活起来。有个年轻的县丞,没干过农活,一锄头下去,把麦苗刨了出来,引得众人哈哈大笑。李守业赶紧过去教他:“得顺着根刨,轻着点……对,就这样!”
田埂上,几个孩童提着篮子,捡拾着地里的碎石。李守业的小孙子李狗蛋跑过来,举着个麦穗:“爷爷,您看,有麦穗了!”
李守业接过麦穗,见上面结着饱满的麦粒,眼眶忽然有些发热。他想起贞观初年,这地还是荒地,官府组织百姓开垦,给种子,给农具,还免了三年赋税。如今,荒地变成了良田,家里的粮仓堆得满满的,去年还盖了新房,娶了孙媳妇。
“狗蛋,”李守业摸着孙子的头,“好好念书,将来考个功名,别忘了是谁让咱们有饭吃的。”
狗蛋似懂非懂地点头,指着田里的官员说:“是陛下,是大人!先生说,贞观年的官,是百姓的官。”
日头到了正午,官员们汗流浃背,却没人喊累。县令坐在田埂上,掏出干粮——是两个胡饼,就着井水吃。“李老爹,今年的税,朝廷又减了一成,您知道吗?”
“知道!知道!”李守业连忙说,“里正说了,以后每亩地只交两石,剩下的都是自己的!”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新烤的麦饼,塞给县令,“尝尝俺家的新麦饼,香着呢!”
县令咬了一口,麦香混着芝麻的香味,在嘴里散开。他望着无边无际的麦田,忽然想起李世民在朝会上说的话:“朕不要金銮殿有多华丽,只要百姓的粮仓是满的;不要万国来朝的虚名,只要田里的麦子是壮的。”
此刻,风拂过麦田,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无数人在低声欢呼。这声音里,藏着贞观盛世最坚实的根基——民安于田,食足于腹。
四、坊市里的黄昏
申时的长安城,各坊的门还没关,巷子里已热闹起来。
平康坊的巷子里,几个孩童在追逐嬉戏,手里拿着西域传来的琉璃弹珠,笑声像银铃一样。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被哥哥抢走了弹珠,坐在地上哭,隔壁的王婆婆连忙拿出块麦芽糖哄她:“别哭别哭,婆婆这儿有糖吃。”
王婆婆的儿子是个铁匠,在西市开了家铁匠铺,专打农具。这几年生意好,给老娘买了麦芽糖——这在以前,只有过年才能尝到。
“婆婆,您看俺的新鞋!”一个小男孩跑过来,抬起脚,鞋面上绣着个小老虎,“是俺娘用王记布庄的花布做的!”
王婆婆摸了摸鞋帮:“真结实!你娘的手真巧。”
巷口的老槐树下,几个老汉在下棋,棋盘是刻在石头上的,棋子是石子儿。有个老汉走了步错棋,被众人笑骂:“老张头,昨儿个喝多了吧?这步棋都走歪了!”
老张头嘿嘿笑:“昨儿个康家的葡萄酿喝多了,头晕!”他是个退休的老驿卒,走了一辈子丝路,如今在家含饴弄孙,“说真的,这葡萄酿比波斯的还好喝,咱们长安的工匠,啥都能学会!”
不远处,几个书生围在一起,吟诗作对。有个年轻书生刚念了句“春风得意马蹄疾”,就被旁边的老书生打断:“太俗!要我说,该写‘麦浪翻滚接云天’,这才是咱们贞观的景!”
众人哄堂大笑,拍手叫好。
夕阳西下,霞光染红了半边天。各坊的门开始缓缓关闭,“吱呀”的声响在巷子里回荡。主妇们站在门口,扯着嗓子喊:“柱子,回家吃饭了!”“狗蛋,别玩了,娘做了肉包子!”
炊烟从各家的烟囱里冒出来,带着饭菜的香味。李守业家的烟囱里,飘出的是麦饼的香;王记布庄家的烟囱里,是炖肉的香;康小虎家的烟囱里,是烤羊肉的香——这些不同的香味混在一起,成了长安黄昏独有的味道。
西市的胡商们开始收摊,康小虎数着钱,笑得嘴都合不拢。他爹康艳典走过来,拍着他的肩:“收摊后,去买些肉,今晚咱们包饺子,给你娘庆生。”
“爹,买啥肉?”康小虎问。
“猪肉!”康艳典笑道,“你娘说,中原的饺子比西域的抓饭好吃。”
父子俩收拾着摊子,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康艳典望着远处的城墙,想起十年前第一次来长安时,这里还处处透着陌生;如今,他能说流利的汉语,儿子在乡学念书,婆娘会做中原的饺子,这里早已是他的家。
五、城楼上的灯火
酉时的玄武门,城楼的角楼里点起了灯。李世民披着披风,站在栏杆前,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
那些灯火,有的亮得早,是百姓家的晚饭时光;有的亮得晚,许是书生在苦读,许是工匠在赶工。一盏盏灯,像天上的星星,密密麻麻,把长安城照得像块发光的玉。
“陛下,天凉了,喝杯热茶吧。”王德捧着茶盏过来,轻声说。
李世民接过茶,却没喝,只是望着灯火出神。他想起武德九年,自己刚登基时,长安城一片萧条,百姓家的灯稀稀拉拉,像风中的残烛。那时,他站在这城楼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什么时候,能让这城里的灯,亮得再多些,再暖些?”
如今,愿望成真了。
“王德,你看那片灯。”李世民指着城南的方向,“那里是平康坊,去年刚盖了三十间民房,住的都是从山东迁来的流民。”
“是啊,”王德笑道,“臣前几日去看了,家家户户都有粮,孩子们还在巷子里念书呢。”
李世民又指着城西:“那里是西市,康艳典的商行就在那儿。他儿子在乡学念书,说长大了要考科举。”
王德感叹:“胡商的儿子要考科举,这可是亘古未有啊。”
“这有什么稀奇的?”李世民笑了,“朕的天下,汉人和胡人,都是子民。谁有本事,谁就该有出路。”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丝竹声,隐隐约约,是《秦王破阵乐》的调子。李世民侧耳听了听,问:“谁家在奏乐?”
“好像是吏部马大人府上。”王德说,“听说马大人今儿个得了陛下的赏赐,邀了几个同僚小聚。”
李世民想起马周的奏折,字里行间都是百姓的冷暖,忍不住点头:“马周是个好官。他出身寒微,最懂百姓的苦。”
夜色渐深,灯火越来越密。李世民想起魏徵曾说:“百姓的灯,比宫里的宫灯亮。宫灯照的是陛下,百姓的灯照的是天下。”
他忽然转身,对王德说:“传旨,
六、灯火里的人间
马周的府邸在崇业坊,与寻常官员的宅院相比,算不上阔气,却收拾得干净雅致。此刻正厅里,烛火通明,几个同僚围坐在一起,面前摆着简单的几碟小菜:一盘腌黄瓜,一碟酱牛肉,还有壶自酿的米酒。马周穿着半旧的青色襕衫,正与户部侍郎崔仁师讨论着河南道的漕运。
“依我看,漕运改道之事,还得再实地勘察一番。”马周给崔仁师斟上酒,“去年暴雨冲毁了三段河道,若按旧路走,怕是耽误秋收漕粮。”
崔仁师点头:“马兄说得是。明日我便奏请陛下,派个熟悉水性的官员去河南道,务必在夏汛前拿出方案。”他夹了口牛肉,笑道,“说起来,这酱牛肉的手艺,倒有几分西域风味。”
马周哈哈一笑:“是西市康掌柜家的厨子做的。他说,这是用波斯的香料腌的,尝尝?”
众人笑着举杯,酒液入喉,带着淡淡的米香。席间没有官场的虚礼,只有对政务的讨论,对民生的牵挂——这是贞观年间官员间常见的景象,李世民常说:“同僚如手足,当以国事为重,不搞虚礼。”
窗外,月光洒在庭院的石榴树上,影影绰绰。马周的儿子马明远刚从乡学回来,手里捧着本《论语》,见父亲与同僚议事,便悄悄站在廊下等候。他今年十二岁,在乡学里成绩最好,先生常夸他“有其父之风”。
“明远,进来吧。”马周招手让儿子过来,给众人介绍,“这是犬子,刚从学里回来。”
崔仁师摸了摸明远的头,笑着问:“今日学了什么?”
明远躬身行礼,朗声说:“学了‘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先生说,这是贞观年的道理。”
众人都笑了,马周更是欣慰:“你能懂这个,比考第一还强。”
夜深了,同僚们陆续告辞。马周送他们到门口,见巷子里还有不少人家亮着灯,有户人家的窗纸上,映着妇人织布的影子,梭子来回穿梭,“吱呀”作响。
“这是张木匠家,”马周对崔仁师说,“他婆娘织布,他做木活,日子过得踏实。前几日还说,要给儿子攒钱买笔墨。”
崔仁师望着那片灯火,叹道:“百姓要的,不过是‘踏实’二字。咱们当官能让他们踏实过日子,便是对得起陛下,对得起天地。”
两人在巷口道别,马周转身回家,见明远还在灯下看书,便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早些睡吧,明日还要上学。”
“爹,”明远抬头,眼里闪着光,“先生说明年乡学要开算术课,说是能教百姓算收成、记账目,我想学完了教张木匠家的儿子。”
马周心里一暖,点头道:“好,爹支持你。”
他坐在灯下,翻开今日的奏折底稿,上面记着“长安西市商户增至三百家”“万年县新开荒地两千亩”“关中麦价每石降两文”——这些琐碎的数字,在他眼里,都是百姓日子变好的证据。
七、夜市里的百态
长安城的坊门虽在酉时关闭,但坊内的夜市却刚刚开始。平康坊的夜市最是热闹,巷子里摆满了小摊,卖小吃的、说书的、弹唱的,人声鼎沸,比白日里还热闹。
张老汉的胡饼铺关了门,却推着个小车在夜市上卖馄饨。铜锅里的汤“咕嘟”冒泡,撒上葱花和胡椒,香气能飘出半条街。几个刚下工的脚夫围在摊前,捧着粗瓷碗,吃得满头大汗。
“张老汉,你这馄饨越来越香了!”一个脚夫抹着嘴说,“比去年多加了胡椒?”
张老汉笑着添汤:“可不是嘛!康掌柜从西域带回来的胡椒,不要钱似的给我。他说,咱们百姓吃得香,他的生意才好做。”
不远处,说书先生的摊子前围满了人。今日说的是“魏徵直谏”,先生拍着醒木,声情并茂:“魏大人在朝堂上,指着太宗皇帝的鼻子说‘陛下若再修宫殿,便是步隋炀之后尘’!太宗皇帝不仅不恼,还说‘魏公说得对,朕改’!”
台下喝彩声一片,有个老者喊道:“这才是好皇帝,好臣子!”
旁边的杂货摊上,卖着西域的琉璃珠、江南的胭脂、中原的木雕。一个年轻媳妇拿着支胭脂,犹豫不决,摊主笑着说:“这是苏州来的,颜色正,还便宜,买一支吧,给娃他爹添个念想。”
媳妇被说动了,掏出几文钱买下。她刚嫁过来时,连块胰子都舍不得买,如今不仅能买胭脂,还能给丈夫扯块好布做衣裳——这都是托贞观年景的福。
夜市的尽头,有个算卦的先生,面前摆着个卦摊,上面写着“卜问前程,兼看收成”。一个老农蹲在卦摊前,递过两文钱:“先生,你给算算,今年的麦子能收多少?”
先生掐着指头,笑道:“看你印堂发亮,定是丰收之相。我看啊,少说也能多收三成!”
老农乐了,又添了一文钱:“再给算算我那孙儿,能不能考上乡学?”
先生哈哈一笑:“能!贞观年的娃娃,只要肯念书,都有出息!”
夜渐深,夜市的人渐渐少了。张老汉收了摊,推着小车往家走,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咕噜”的声响。路过王记布庄时,见王掌柜还在灯下算账,算盘打得“噼啪”响。
“王掌柜,还没睡啊?”张老汉喊道。
王掌柜探出头,笑着说:“今儿个生意好,算完账就睡。你呢,馄饨卖完了?”
“卖完了!”张老汉得意地说,“明儿个多包些,给你留两碗?”
“好啊!”
两人的笑声在巷子里回荡,惊起檐下的夜鸟。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像披了层银纱。这平凡的夜晚,这琐碎的对话,正是贞观盛世最生动的注脚。
八、田舍里的月光
李守业家的院子里,月光洒在晾晒的麦秸上,泛着淡淡的白。他和儿子李石柱坐在石磨旁,借着月光编着竹筐,准备春耕时用。
“爹,明儿个我去趟县城,把多余的麦子卖了,换些农具。”石柱说,手里的竹条灵活地穿梭。
“换个新的曲辕犁吧,”李守业说,“去年官府推广的那种,比咱们这直辕犁省力多了。”
“嗯,再买些菜种,后院的空地能种些黄瓜、豆角。”石柱应着,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乡学的先生说明儿个来家访,问问咱们要不要让狗蛋去上夜课——说是教算术,将来记账方便。”
李守业眼睛一亮:“去!咋不去?以前咱们想认字都没地方学,如今官府送上门来,哪能错过?”他摸了摸怀里的钱袋,里面是卖麦子攒下的钱,“多给狗蛋买些纸墨,让他好好学。”
屋里,狗蛋已经睡了,小脸上还带着笑,许是梦到了新学堂。他娘正在灯下缝补衣裳,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这小调是从西域传来的,去年商队路过时,胡姬唱过,村里的妇人听了都喜欢,渐渐就传开了。
“他爹,明儿个给狗蛋做个新书包吧,用王记布庄扯的那块花布。”妇人探出头说。
“好!”石柱笑着应道。
月光移到院角的菜窖上,那里藏着去年的收成:几缸麦子,一坛咸菜,还有些舍不得吃的豆子。李守业望着菜窖,想起贞观初年,家里连隔夜粮都没有,如今却能存下这么多粮食,眼眶有些发热。
“爹,您还记得吗?贞观二年那场大旱,咱们差点就逃荒去了。”石柱说。
“咋不记得?”李守业叹了口气,“多亏了官府开仓放粮,还派农师来教咱们打井,才熬过那个冬天。”他指了指院外的水渠,“你看那水渠,也是官府组织修的,去年汛期没淹了庄稼,全靠它。”
父子俩编完竹筐,收拾着工具准备进屋。石柱忽然说:“爹,明儿个我去给水渠清一清,别堵了。”
“好,我跟你一起去。”李守业说。
月光下,父子俩的身影被拉得很长。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更显得村庄寂静。这寂静里,藏着百姓对安稳日子的珍惜,对未来的期盼。
九、官仓里的民心
长安城西的官仓,灯火通明。仓监刘德正在清点入库的粮食,账簿上的数字密密麻麻,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
“刘大人,这是万年县送来的新麦,共五千石。”粮官递过文书。
刘德接过,仔细核对了数量和成色,才在文书上签字:“入库吧,注意防潮。”他看着粮仓里堆积如山的麦子,心里踏实——这是长安百姓的救命粮,一点都不能马虎。
贞观初年,官仓空虚,遇着灾年只能向富商借粮;如今,经过几年的休养生息,官仓的粮食早已堆不下,朝廷不得不下令在各州府增设粮仓。刘德还记得,去年河南道遭灾,朝廷从这里调了十万石粮食,只用了三日就运到了,没有饿死一个人。
“刘大人,惠民药局的人来了,说要领些药材。”小吏通报。
刘德点点头,领着药局的郎中去药材库。库里整齐地码着各种药材,有中原的当归、黄芪,也有西域的乳香、没药,还有从天竺传来的胡椒——这胡椒不仅能调味,还能入药。
“最近风寒病人多,多领些麻黄、桂枝。”郎中说,手里的册子记着需要的药材。
“够吗?不够再去西域商队那里调些。”刘德问。
“够了,够了。”郎中笑着说,“有您这官仓在,咱们心里踏实。”
刘德送郎中出门,见几个百姓正在仓外的空地上晾晒粮食,便走过去搭话:“张大哥,今年的麦子不错啊。”
张大哥是附近的农户,笑着说:“托陛下的福,收成好!这不,多的粮食就存在官仓里,既安全,还能得些利息,比家里强。”
贞观年间,朝廷鼓励百姓将余粮存入官仓,用时可随时取出,还有少量利息,百姓都愿意存。刘德看着这些粮食,忽然明白,官仓里存的不仅是粮食,更是民心——百姓肯把粮食交给朝廷,是因为他们信朝廷,信这个时代。
十、帝王心与百姓情
李世民在玄武门城楼上站了许久,夜色渐深,露水打湿了他的披风,却浑然不觉。王德几次想提醒他回宫,都被他摆手制止了。
“你看那片灯。”李世民指着城东南的方向,“那里是西市的胡商聚居区,去年冬天刚盖了座清真寺,朕准的。”
“陛下圣明,”王德说,“胡商们都说,在大唐能信自己的教,比在西域还自在。”
李世民笑了:“信什么教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安心过日子。朕的子民,无论是汉人、胡人,还是拂菻人,只要守法纳税,都是朕的亲人。”
他又指着城西:“那里是工坊区,有织锦的、冶铁的、烧瓷的。去年工部奏报,说那里的工匠造出了新的织布机,比以前快了三成。”
“是啊,”王德笑道,“如今长安的丝绸,连波斯国王都想要呢。”
李世民望着那些灯火,忽然想起早年在战场上,见过太多流离失所的百姓,他们的眼睛里没有光,只有绝望。而现在,这满城的灯火里,每一盏都透着希望。
“王德,传旨下去。”李世民转过身,语气坚定,“今年的赋税再减一成,各地官仓要多存粮食,以备灾年;乡学要增设夜课,教百姓认字算术;工坊区的工匠,若有新发明,朝廷要重赏。”
王德躬身应道:“臣这就去办。”
“还有,”李世民补充道,“明日朕要去乡学看看,再去农田里走走,听听百姓还有什么难处。”
王德抬头,见月光照在皇帝的脸上,鬓角的白发在夜色中格外醒目,却比任何时候都有光彩。他忽然明白,所谓贞观盛世,不过是帝王肯弯下腰听百姓说话,百姓肯抬起头信帝王所言;不过是朝堂上的争论,都为了田里的收成;坊市里的欢笑,都源于心里的安稳。
城楼下,更夫敲着梆子,“咚——咚——”,已是三更天。满城的灯火渐渐暗了些,却依旧温暖,像母亲的手,轻轻覆盖着这座城市。
李世民走下城楼,回头望了一眼,灯火中的长安城,像个熟睡的婴儿,安静而祥和。他知道,这盛世不是终点,而是起点——只要君臣一心,百姓安康,这灯火就会一直亮下去,照亮大唐的万里江山,照亮无数个民安物阜的明天。
十一、乡学里的晨读
天刚蒙蒙亮,长安城郊的乡学就传出了朗朗书声。三十多个孩童挤在简陋的土坯房里,跟着先生大声朗读:“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先生姓周,是个退休的老秀才,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他手里拿着戒尺,却从不轻易落下,只是在哪个孩子走神时,轻轻敲敲桌子:“用心听!这书上的字,都是能让日子过好的道理。”
李狗蛋坐在最前排,小身子挺得笔直,手里的课本被翻得卷了边。他每天天不亮就从村里跑来,路上要走两里地,却从没迟到过。课本是朝廷发的,纸页是粗麻纸,却比家里的任何东西都珍贵。
“先生,‘轻徭薄赋’是什么意思?” 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举手问道,她是胡商康艳典的女儿康阿依,汉语说得还有些生涩。
周先生笑着解释:“就是官府少要钱,少让百姓干活,让大家有时间种地、织布,过好日子。” 他指着窗外的农田,“你们看,去年朝廷免了三成赋税,李狗蛋家是不是多收了两石麦子?”
狗蛋用力点头,想起爹说的 “今年能给你娘扯块红布做棉袄”,心里甜滋滋的。
下课铃响了,孩子们涌到院子里。康阿依从布包里掏出西域的葡萄干,分给大家;狗蛋则拿出娘做的麦饼,递给阿依:“你尝尝,俺娘做的,比胡饼还香。”
周先生站在门口看着,嘴角带着笑。他教了一辈子书,从没见过这么多孩子能免费上学 —— 贞观五年,朝廷下令 “州县皆立乡学,免学费,供笔墨”,连胡人、佃户的孩子都能来念书。他常对孩子们说:“你们赶上了好时候,要好好学,将来做个能帮百姓的人。”
有个瘸腿的老汉背着柴火从校门口经过,听见读书声,忍不住停下脚步。他是村里的老佃户,儿子早逝,留下个孙子在乡学念书。每次路过,他都要站一会儿,听着孙子的声音,觉得日子有了盼头。
“张大爷,进来喝口水?” 周先生喊道。
老汉摆摆手,笑着说:“不了,先生。听着娃们念书,比喝水还舒坦。” 他望着教室里的孩子,眼里闪着光,“想当年,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如今俺孙子能念‘之乎者也’,这都是托陛下的福啊。”
周先生点点头,心里叹道:民安,先得开智。这乡学里的书声,怕是比任何颂歌都动人。
十二、工坊里的新声
长安城西的工坊区,午时的太阳正烈,铁匠铺里却热火朝天。王铁匠光着膀子,抡着大锤,“叮叮当当” 地敲打着烧红的铁块,汗水顺着黝黑的脊梁往下淌。
“爹,歇会儿吧,喝口水!” 儿子王小虎端着水过来,手里还拿着块刚出炉的铁犁 —— 那是新改进的曲辕犁,比旧犁轻了三成,耕地时能省不少力。
王铁匠接过水,猛灌了一口,指着铁犁说:“再打十把,送县衙去。李县令说,周边的农户都等着用呢。” 他擦了擦汗,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想当年,咱这铺子只能打些镰刀、锄头;如今,连官仓的铁锁、军队的箭头都找咱做,这日子,以前敢想吗?”
小虎嘿嘿笑:“还不是因为爹的手艺好。前儿个,波斯的胡商还来问,能不能打些西域样式的弯刀呢。”
“能!咋不能?” 王铁匠眼睛一亮,“只要有图纸,咱就能打。管他是中原的犁还是西域的刀,能让百姓方便、能让国家强的,就是好东西!”
隔壁的织锦坊里,十几个女工正在织布。机杼声 “咔嗒咔嗒” 响,丝线在她们手中变成精美的蜀锦,上面绣着的不仅有中原的龙凤,还有西域的葡萄藤、波斯的花纹。
“张大姐,你看这新花纹,好看不?” 一个年轻女工举着织了一半的锦缎问。
张大姐是坊里的老手,仔细看了看:“好看!这是波斯商人带来的图样,说是在长安准能卖上价。前儿个醉仙楼的掌柜来说,要订十匹,给西域来的使者做袍子。”
女工们笑着打趣:“那可得织好些,别给咱大唐丢人!”
织锦坊的掌柜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张告示:“告诉大家个好消息!朝廷说,咱这坊的织锦得了‘贡品’的名号,以后每月能多领两成工钱!”
“真的?” 女工们都欢呼起来。一个来自江南的女工说:“俺老家的妹妹还在挨饿,俺多领些钱,就能寄回去给她买粮食了!”
王铁匠路过织锦坊,听见欢呼声,忍不住探头:“啥好事啊?这么热闹!”
掌柜笑着说:“朝廷给咱加钱了!王铁匠,你们铺子啥时候也得个‘贡品’名号啊?”
王铁匠哈哈大笑:“快了!等俺们的新犁让天下农户都用上,保管比你们的锦缎还风光!”
工坊区的空地上,几个工匠围在一起,讨论着新发明。有个木匠拿着图纸,说要做 “水转大纺车”,能同时纺五根线;还有个陶匠,琢磨着用西域的琉璃技法改进瓷器。
“依我看,这工坊里的锤子、机械,可比战场上的刀枪厉害。” 王铁匠摸着新打的铁犁,对众人说,“刀枪能守天下,这东西能富天下!”
众人都点头称是。阳光洒在他们的脸上,映着汗水和笑容,像极了这贞观年间的光景 —— 忙碌,却充满希望。
十三、码头边的喧嚣
渭水码头,申时的阳光斜斜地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几十艘漕船停泊在岸边,船夫们正忙着卸货,号子声此起彼伏:“嘿哟 —— 嘿哟 ——”
码头的管事刘三正拿着账簿清点:“江南来的丝绸三百匹,茶叶五十箱;山东来的粮食两千石,瓷器一百件……” 他嗓门洪亮,脸上油光锃亮 —— 这几年漕运越来越忙,他的工钱也跟着涨,家里盖了新房,娶了媳妇,日子过得比蜜甜。
“刘管事,这茶叶是新到的吧?给俺留两斤!” 一个茶馆的掌柜挤过来说,手里拿着钱袋。
“王掌柜来得巧,” 刘三笑着说,“这是江南的新茶,刚摘的,香着呢。”
正说着,一艘西域来的商船靠了岸。船夫们卸下一筐筐的香料、宝石,还有几头活蹦乱跳的骆驼。胡商阿里笑着朝刘三挥手:“刘管事,这次的胡椒多带了些,给你留了最好的!”
刘三迎上去,拍着阿里的肩膀:“够意思!说好了,用俺们长安的瓷器换,不占便宜。”
两人哈哈大笑。阿里在长安做了五年生意,最佩服的就是这里的规矩 —— 买卖公平,税吏不刁难,连码头的苦力都不会乱要价。他常对家乡的人说:“大唐的码头,比波斯的皇宫还让人踏实。”
码头边的饭馆里,挤满了船夫、商人、苦力。小二穿梭其间,吆喝着:“刚出锅的羊肉泡馍,热乎着呢!” 一个来自岭南的商人,第一次来长安,捧着碗泡馍,吃得满头大汗:“这长安的吃食,比岭南的米粉还香!”
邻桌的几个脚夫正在聊天,说的是去年冬天漕运改道的事:“多亏了马大人,亲自去河南道勘察,才找出新水路,不然今年的粮食怕是运不过来。”
“可不是嘛,” 另一个脚夫说,“听说马大人在冰水里泡了三天,腿都冻肿了,这样的官,咱百姓能不敬?”
刘三路过饭馆,听见这话,心里暖暖的。他想起贞观初年,这码头荒无人烟,漕船一年来不了几艘;如今,每天都有几十艘船进出,南来北往的货物堆成山,连空气里都飘着香料、茶叶、粮食的混合香味 —— 这香味里,藏着的是天下畅通的活力。
十四、病榻前的暖意
平康坊的一间小屋里,张婆婆躺在床上,脸色蜡黄。她前些天淋了雨,发起高烧,儿子在工坊里干活,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咳咳……” 张婆婆咳得厉害,挣扎着想喝水,却没人应声。她心里有些发慌,想起贞观初年,邻居家的老汉就是这样病死的,连口热水都没喝上。
忽然,门 “吱呀” 一声开了。王二郎提着药箱走进来,身后跟着药局的郎中:“张婆婆,我们来看看您。”
张婆婆愣住了:“王大人?您怎么来了?”
“里正说您病了,” 王二郎放下药箱,笑着说,“我们来给您看看。”
郎中给张婆婆诊了脉,又看了看舌苔,说:“是风寒,不打紧,吃两副药就好了。” 他从药箱里拿出药材,仔细包好,“这药早晚各煎一次,我让药局的小伙计明天来给您送药汤。”
王二郎坐在床边,给张婆婆倒了杯热水:“您儿子在工坊里干活,我已经让人去告诉他了,他一会儿就回来。”
张婆婆握着王二郎的手,眼眶湿了:“王大人,您是大官,咋还管俺这老婆子的事……”
“婆婆您说错了,” 王二郎说,“官再大,也是百姓的官。百姓病了,官能不管吗?” 他想起魏徵曾说:“治天下,就像给病人看病,得知道疼在哪里,才能下药。”
正说着,张婆婆的儿子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见王二郎在,连忙行礼:“王大人,给您添麻烦了!”
“快照顾你娘吧。” 王二郎摆摆手,“药局会送药来,有啥难处,就去京兆府找我。”
母子俩送王二郎到门口,见他又往隔壁的孤寡老人家里走去。张婆婆的儿子叹道:“娘,这贞观年的官,真不一样啊。”
张婆婆点点头,望着王二郎的背影,忽然觉得病好了大半。她想起年轻时听老人说,“好世道,就是当官的把百姓当亲人”,以前以为是瞎话,如今才知是真。
十五、万家灯火里的承诺
李世民在乡学、农田、工坊转了一天,回到宫中时,已是深夜。他没去寝宫,而是直接去了书房,案头还堆着今日的奏折。
王德端来夜宵,是一碗小米粥,一碟咸菜。李世民拿起筷子,忽然想起白天在工坊区吃的麦饼,笑着说:“比宫里的点心好吃。”
他翻开奏折,最上面是马周的奏报,说河南道的漕运改道方案已定下,预计秋收前能完工;下面是王二郎的奏报,说关中的惠民药局又增设了五处,百姓看病更方便了;还有乡学的周先生,说今年的入学孩童比去年多了一倍,请求增派先生。
李世民拿起朱笔,在每份奏折上都批了 “准奏”,又在周先生的奏折旁写道:“再派十名先生,务必让每个孩子都有书念。”
批完奏折,他走到窗前,望着宫外的万家灯火。那些灯火,比昨日更亮了些,像无数双眼睛,望着皇宫的方向,带着信任,带着期盼。
他忽然想起白天在农田里,李守业拉着他的手说:“陛下,俺们百姓没啥大志向,就想安安分分种地,让娃念书,老了有口饭吃。”
那时,他握着老汉粗糙的手,郑重地说:“朕答应你们,一定让日子越来越好。”
此刻,望着这满城灯火,李世民在心里默默重复着这个承诺。他知道,民安物阜不是一句空话,它藏在乡学的书声里,在农田的麦浪里,在工坊的锤声里,在药局的药香里,在每一个百姓的笑容里。
夜风穿过宫墙,带着远处的丝竹声,轻柔而温暖。李世民笑了,他仿佛看见,多年以后,这些灯火会蔓延到大唐的每一个角落,照亮丝绸之路,照亮万里江山,照亮一个真正的盛世。
而他,愿意做那点灯的人,用一生的心血,守护这万家灯火,守护这份民安物阜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