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暗流涌动
长安的秋意日渐浓重,梧桐叶落了满地,踩上去沙沙作响。李渊虽拥立杨侑为帝,却将朝政牢牢握在手中,每日在大兴宫处理政务,裴寂、刘文静等心腹环绕左右,倒也有了几分朝堂气象。
这日早朝刚散,李渊回到后殿,裴寂便跟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封密信,脸色凝重:“唐王,这是从江都传来的消息。”
李渊接过密信,展开一看,眉头渐渐拧成了疙瘩。信上写着,杨广在江都愈发荒淫,不仅整日与妃嫔宴饮,还命人在宫中挖了个大湖,仿照洛阳西苑的模样造了十六院,每日选一个院子饮酒作乐,全然不管中原战局。更糟的是,江都的禁军多是关中人,思乡心切,近来常有士兵逃亡,有几个将领甚至暗中联络,想杀了杨广,率军返回长安。
“这群禁军将领,倒是有几分血性。” 李渊将密信放在案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只是…… 他们若真杀了杨广,天下只会更乱。”
裴寂道:“唐王的意思是?”
“派人去江都。” 李渊沉声道,“告诉那些将领,若他们愿归顺,我保他们性命,还会给他们官做。但在那之前,不准轻举妄动 —— 杨广活着,至少还能牵制住江南的势力;他若死了,宇文化及之流定会趁机作乱,我们想平定江南,就难了。”
“唐王英明。” 裴寂躬身应道,“只是派谁去合适?江都局势复杂,稍有不慎,就会暴露。”
李渊想了想:“让宇文士及去吧。他是宇文化及的弟弟,在江都有不少旧识,方便行事。”
裴寂愣了一下:“宇文士及?他毕竟是宇文化及的弟弟,若是……”
“他若想活命,就不会背叛我。” 李渊打断他,语气笃定,“宇文士及此人,看似圆滑,实则精明得很。他早看出隋室气数已尽,前些日子还偷偷派人来长安,说愿为我们效力。派他去,最合适不过。”
宇文士及接到命令时,正在长安的宅院里摆弄花草。他穿着一身锦缎长袍,手指白皙,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丝毫不像将门之后。听到李渊的安排,他放下手里的水壶,微微一笑:“唐王放心,士及定不辱使命。”
他心里清楚,这是李渊对他的试探。若能办好此事,就能彻底摆脱 “宇文化及弟弟” 的阴影,在新朝站稳脚跟。
三日后,宇文士及乔装成商人,带着几个随从,踏上了前往江都的路。临行前,李世民特意来送他。
“宇文先生,江都凶险,万事小心。” 李世民递给他一个锦囊,“若遇危急情况,可打开此囊,或许能帮你脱困。”
宇文士及接过锦囊,掂量了一下,笑道:“二公子费心了。”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士及有句话不知当讲 —— 长安城里,不太平。”
李世民挑眉:“先生何出此言?”
“昨日我去拜访阴世师的旧部,听到他们私下议论,说要为阴世师报仇。” 宇文士及道,“还有些隋室旧臣,虽表面归顺,暗地里却与王世充、李密有书信往来。二公子还是多留个心眼为好。”
李世民心中一凛:“多谢先生提醒。”
送走宇文士及,李世民立刻让人去查阴世师旧部的动向。果然发现有几个将领聚集在城外的破庙里,密谋着什么。
“二公子,要不要把他们抓起来?” 秦叔宝问道。
李世民摇了摇头:“不必。他们现在只是密谋,还没付诸行动。我们只需派人盯着,等他们露出马脚,再一网打尽。” 他顿了顿,“另外,去查查那些与王世充、李密有往来的旧臣,把他们的名字列出来,我要亲自过目。”
“诺!”
济世堂的生意越来越好,不仅有百姓来看病,还有不少孤儿来读书。韦若曦请了两个老秀才来教书,自己则专心诊治病人,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
这日傍晚,她正准备关门,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走了进来,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先生看病还是抓药?” 韦若曦问道。
那人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她。韦若曦接过纸条,借着夕阳的光一看,上面写着:“今夜三更,朱雀门外会合,有要事相商。”
她心里一紧,抬头想问什么,那人却已经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一股淡淡的檀香气味。
韦若曦拿着纸条,手心微微出汗。她不认识这人,也不知道是谁约她。但直觉告诉她,此事不简单。
夜里,韦若曦辗转反侧,不知该不该去。去吧,怕有危险;不去吧,又怕误了大事。想起李世民的信任,想起那些在济世堂读书的孩子,她最终还是决定 —— 去看看。
三更时分,韦若曦换上一身男装,悄悄来到朱雀门外。夜色深沉,城门紧闭,只有两个士兵在巡逻。她刚站定,就听到身后有人低声喊:“韦姑娘。”
回头一看,是个老者,穿着一身灰色布衣,正是那日在明德门献降表的房崱。
“房县尉?” 韦若曦又惊又疑,“是你约我?”
房崱点了点头,拉着她走到一个隐蔽的角落:“韦姑娘,老夫今日约你,是有件大事相求。”
“房县尉请讲。”
“老夫收到消息,阴世师的旧部要在三日后的祭天大典上刺杀唐王!” 房崱的声音带着颤抖,“他们买通了负责祭祀的官员,想在祭品里下毒!”
韦若曦大惊:“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 房崱从怀里掏出一张名单,“这是参与此事的人员名单,老夫本想直接呈给唐王,可又怕身边有他们的眼线,只能拜托韦姑娘了。你常与二公子见面,可将此事告知于他。”
韦若曦接过名单,指尖冰凉:“房县尉放心,我定会把消息送到。”
“多谢韦姑娘!” 房崱对着她深深一揖,“此事关系重大,还望姑娘保密。”
韦若曦点头,看着房崱消失在夜色中,心里却充满了疑惑:房崱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他又是怎么确定自己会帮忙的?
第二天一早,韦若曦就去了京兆府衙,求见李世民。可守卫说,二公子一早就去了大兴宫,怕是要到午时才能回来。
韦若曦心急如焚,拿着名单在府衙外徘徊。眼看就要到午时,还是不见李世民的身影。她正想先回济世堂,等下午再来,忽然看到秦叔宝从里面走出来。
“秦将军!” 韦若曦连忙上前。
秦叔宝认出了她:“韦姑娘?你找二公子有事?”
“有急事!” 韦若曦把秦叔宝拉到一边,将名单递给他,“秦将军,这是阴世师旧部的刺杀名单,他们想在三日后的祭天大典上下毒刺杀唐王!”
秦叔宝接过名单,脸色骤变:“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是房县尉告诉我的。”
秦叔宝不敢耽搁,立刻拿着名单冲进府衙:“我这就去找二公子!”
李世民收到名单时,正在与李建成商议祭天大典的事宜。他看完名单,眉头紧锁:“阴世师的旧部果然贼心不死!”
李建成道:“要不要取消祭天大典?”
“不行。” 李世民摇头,“祭天是大事,取消了会引起百姓恐慌。我们不如将计就计,让他们自投罗网。”
他对秦叔宝道:“你带人按照名单去抓人,但不要惊动他们,先秘密监视起来。另外,让人替换掉祭祀的祭品和酒水,换上无毒的。再在祭坛周围埋伏好士兵,等他们动手时,一举拿下!”
“诺!”
安排好一切,李世民忽然想起什么:“房崱为什么会把消息告诉韦姑娘?”
李建成道:“或许是觉得韦姑娘可靠吧。”
李世民却觉得没那么简单。房崱是隋室旧臣,虽然献了降表,但心思难测。他忽然想起宇文士及临走前的话,心里隐隐有了一丝不安。
“大哥,” 他道,“你派人去查查房崱,看看他最近与哪些人有往来。”
李建成点头:“好。”
三日后,祭天大典如期举行。大兴宫的祭坛前人山人海,李渊身着衮服,站在祭坛中央,接受百官的朝拜。李世民和李建成站在两侧,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仪式进行到一半,负责献酒的官员端着酒壶走上前,眼神有些闪烁。就在他即将把酒递给李渊时,李世民忽然大喝一声:“拿下!”
埋伏在周围的士兵一拥而上,将那官员按倒在地。从他的酒壶里,搜出了一包毒药。
“还有同伙吗?” 李世民厉声问道。
官员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招供:“有…… 还有…… 阴世师的旧部,都在祭坛东侧的角落里!”
士兵们立刻冲向东侧,将十几个形迹可疑的人抓了起来,果然在他们身上搜出了兵器。
祭天大典虽然被打断,但总算有惊无险。李渊看着被押下去的刺客,脸色铁青:“查!给我彻底查!看看还有谁在背后搞鬼!”
就在这时,李建成匆匆赶来,脸色凝重:“父亲,二弟,查到了!房崱与王世充有书信往来,那些刺客的名单,是他故意泄露给韦姑娘的,目的就是想让我们放松警惕,好让另一个刺客趁机下手!”
李世民心里一沉:“另一个刺客?”
“是!” 李建成道,“我们在房崱的家里搜到了密信,他买通了一个宫女,想在祭天大典结束后,趁唐王回宫时行刺!”
“快!去保护父亲!” 李世民大喊一声,拔腿就往李渊身边跑。
可还是晚了一步。一个宫女捧着茶盏,趁着混乱,朝着李渊扑了过去,手里的茶盏里,藏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父亲小心!” 李世民大喊,想冲过去挡在李渊面前,却被人群挡住了去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猛地冲了出来,挡在了李渊面前 —— 是韦若曦!
她不知何时也来到了祭坛,看到宫女行凶,想都没想就扑了上去。匕首狠狠刺进了她的后背,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素衣。
“若曦!” 李世民目眦欲裂,冲过去抱住她倒下的身体。
宫女被随后赶来的士兵当场斩杀。李渊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韦若曦,又看了看李世民通红的眼睛,心里一阵刺痛。
“快!传军医!” 李渊大喊。
韦若曦躺在李世民怀里,脸色苍白,嘴角却带着一丝微笑:“二公子…… 我…… 我没做错……”
“你没错,你做得很好……” 李世民的声音哽咽了,“你撑住,军医马上就来……”
可韦若曦的眼睛,却慢慢闭上了。
韦若曦的死,让李世民悲痛万分。他亲自为她料理后事,将她葬在了长安城外的山坡上,墓碑上刻着 “济世菩萨韦若曦之墓”。
房崱被抓后,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他说,自己是王世充安插在长安的棋子,本想借祭天大典除掉李渊,没想到会被韦若曦坏了好事。
李渊下令,将房崱和所有参与刺杀的人全部处死。长安城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李世民站在韦若曦的墓前,看着墓碑上的字,心里充满了自责。他觉得,是自己害了她,如果不是自己让她留在长安,她就不会卷入这场纷争。
“二公子,” 秦叔宝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唐王让你回去,说有要事商议。”
李世民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墓碑,转身离去。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却驱不散他心中的阴霾。
他知道,长安的暗流,远比他想象的要汹涌。而他,必须变得更强,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才能实现那个 “太平盛世” 的梦想。
秋风拂过山坡,吹起地上的纸钱,像一只只白色的蝴蝶,飞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