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黛瓦，在屋顶铺就一层暖金，风携着草木的清香掠过檐角，将林清沅的发梢吹得轻轻颤动。她和凌鹤面对面坐在铺开的油布上，面前散落着花花绿绿的扑克牌，阳光透过云层洒在牌面上，泛着柔和的光泽。
凌鹤脸上横七竖八贴满了白色纸条，连细长的眉毛都快被遮住，只剩一双无奈的眼睛在纸条缝隙里打转。林清沅却笑得前仰后合，双手直拍膝盖，银铃般的笑声顺着风飘远，像一串跳跃的音符。
清沅内心：凌鹤真是太好笑了，每次都输，贴满纸条的样子肯定特别滑稽，可惜我看不见。
“我不玩了！不能玩了！”凌鹤一把将手中的扑克牌扔在油布上，纸张散落开来，带着几分狼狈的控诉，“我‘凌鹤仙子’怎能……完了！见了……”
“什么见了？你见谁了？”林清沅笑得直喘气，胸腔微微起伏，眼角还泛着笑出的泪光。自从释三哥封印了她的眼睛，她本就看不见旁人的身影，此刻听着凌鹤没头没尾的话，更是一头雾水，只能循着声音的方向眨了眨眼。
清沅内心：他又在说什么胡话？肯定是输不起想耍赖，我才不上当。
凌鹤内心：再玩下去脸都丢尽了，得找个由头脱身，正好感应到世鉴那家伙来了，救星啊！
“阎罗天子啊！你的好邻居‘世鉴’。”凌鹤朝远处空气里努了努嘴，语气里满是“得救了”的庆幸，仿佛终于找到了摆脱输牌窘境的救命稻草。
“我邻居？”林清沅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眉头微微蹙起，愈发懵了。她从未听说自己家隔壁住着这样一号人物，记忆里的邻居都是寻常百姓。
清沅内心：我家隔壁明明是张奶奶，什么时候变成阎罗天子了？凌鹤肯定在骗我。
“来呀！‘阎罗天子’！见面都不打招呼的吗？”凌鹤索性朝着空无一人的方向大喊，此刻也顾不上什么仙子形象，只求能有人来打断这场让他颜面尽失的牌局。
“骗谁呢？你就是输不起，想耍赖！”林清沅才不信他的鬼话，伸手在身侧摸索着抓起两张纸条，“啪、啪”两声，精准地贴在凌鹤的额头上，又添了两道“辉煌战绩”。她虽看不见，却凭着听觉和直觉，每次都能精准命中目标。
清沅内心：让你耍赖，再贴两张，看你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凌鹤发出一声夸张的哀嚎，捂着额头故作痛苦：“不带这样的！有人撑腰也不能欺负鹤啊！”
凌鹤内心：这小丫头片子，看不见还这么准，世鉴你再不出手，我就要被贴成纸人了。
刚贴完纸条，林清沅转身想伸手去拿牌，却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张冰冷的脸。她虽看不见对方的模样，却能清晰感受到那股沉稳又带着几分威严的气息——不像凌鹤那般跳脱，倒真有几分“天子”的架子，果然是凌鹤说的“阎罗天子”。
清沅内心：真的有人！凌鹤没骗我？这气息好特别，又威严又有点温和。
“叫哥，就行。”世鉴的声音带着几分忍俊不禁的笑意，温热的气息拂过林清沅的耳畔。若不是知道她看不见，向来威严的阎罗天子，也不会这么大胆地凑得这么近，怕惊扰了这凡间的纯粹。
世鉴内心：这丫头还是这么莽撞，和当年的明珠一模一样，撞上来的样子都没变化。
林清沅一肚子被打断笑意的气瞬间涌了上来，伸手一把抓住对方的手，噼里啪啦地抱怨起来：“我当时咋说的？‘我的树，我的狗’！结果你倒好，让我的树成了狗！”语气里满是孩子气的委屈，抓着世鉴的手却不肯松开，像抓住了讨公道的依仗。
清沅内心：好不容易赢了牌，正开心呢就被打断，还把我的树变成狗，太过分了！
凌鹤笑得趴在油布上起不来，肩膀一抽一抽的，连带着散落的扑克牌都跟着颤动：“哈哈哈，世鉴你也有今天！被小丫头片子拿捏了吧！”
凌鹤内心：终于有人治得了世鉴了，平时在三界端着架子，现在还不是被清沅抱怨得说不出话。
世鉴也忍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温柔了几分：“来，妹妹，坐下，你听我解释。”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却透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哥，你这操作，果然是无人能替代。”凌鹤笑够了，直起身朝世鉴竖起大拇指，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又惹得林清沅朝着他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
清沅内心：笑什么笑！等会儿接着打牌，把你贴得更惨！
世鉴拉着林清沅重新坐下，语气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认真：“首先，你的狗是谁？哪里来的？”
“我的‘四眼’，是二郎神的哮天犬啊！”林清沅理直气壮地回答，可说着说着声音却渐渐顿住了。她忽然想起，哮天犬本就不属于凡间，是神犬，迟早要回到二郎神身边，哪里能一直陪着她这个凡人。
清沅内心：对啊，四眼本来就不是我的，它有自己的归宿，我不该强求的……可是，真的有点想它。
“对呀！”世鉴摊了摊手，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狗回家了，你跟我要，我也找不回来。你的树、你的狗，如今你的树成了你的狗，多完美！”
林清沅愣愣地点点头，似乎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可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她年纪尚小，生活经验浅薄，此刻皱着眉头、一脸困惑的样子，看起来傻傻的，惹得凌鹤又在一旁偷偷憋笑，肩膀微微抖动。
清沅内心：好像是这个理，可树怎么能当狗呢？算了，他说完美就完美吧，反正我也说不过他。
“你看，你的狗多好看，还通人性。”世鉴说着，指尖凝出一道柔和的微光，微光在空中化作一只毛茸茸的“狗”的影像，耷拉着树枝般的尾巴，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我当时是不是很用心？”
一向在三界中以威严着称的阎罗天子，此刻竟露出如此“幼稚”的一面，只为哄眼前的小姑娘开心，连凌鹤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凌鹤内心：世鉴这小子，平时对谁都冷冰冰的，也就对清沅这么有耐心，果然是老邻居的情分。
“好了好了，你们俩别秀了！”凌鹤适时打断两人的对话，生怕林清沅再被世鉴绕进去，“咱们继续打牌，输了的贴纸条！”
世鉴闻言，立刻露出一脸苦相，讨价还价道：“咱们能不贴纸条吗？换个惩罚行不行？”他这张脸在三界也是有头有脸的，贴满纸条实在有失威严。
世鉴内心：禹珩说让她开心就好，可也不能让我丢尽颜面啊，换个惩罚也行啊。
“你来晚了，先罚两张！”凌鹤说着，和林清沅对视一眼——虽看不见彼此的眼神，却有着莫名的默契。两人同时抓起桌上的纸条，“啪、啪”两声，精准地贴在世鉴脸上——一张贴左脸，一张贴右脸，对称又滑稽，瞬间打破了他身上的威严气场。
“好吧，继续。”世鉴无奈妥协，心里却想起了禹珩之前叮嘱他的话：“清沅咋开心，就咋来。”他此刻终于体会到了禹珩的纠结——既想护她一世安稳，不让她沾染半分三界纷争，又想让她活得自在洒脱，不受半点委屈。也正因有凌鹤在旁照看，他才敢放心地“现身”，陪她这般胡闹。
世鉴内心：罢了罢了，为了让她开心，丢点面子算什么。当年明珠缠着我玩，比这更过分的都有。
又打了两局，林清沅的手气依旧不错，她突然抬手拍了下世鉴的肩膀，好奇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在我家隔壁开的门？我咋不知道？”
“一直都有，就是没想让你见。”世鉴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自家隔壁开一扇通往地府的门，是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语气里没有丝毫波澜。
“可是，我之前明明什么都能看见呀……”林清沅皱起眉，语气里带着一丝恍惚和困惑。她隐约记得，以前能看见云朵里的仙子、草丛里的精灵，可自从眼睛被封印，那些奇妙的景象就都消失了，“我以前，真的什么都能看见吗？”
真假难辨的过往，被封印的眼睛，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让她连自己曾经的样子都开始怀疑，语气里满是不确定的迷茫。
清沅内心：我到底是谁？以前能看见那些东西，现在却什么都看不见，那些记忆是真的吗？还是我做梦？
世鉴沉默了片刻，从宽大的袖中取出一面古朴的铜镜，铜镜边缘雕刻着细密的云纹，泛着温润的光泽，仿佛沉淀了千年时光。他轻轻将铜镜递到林清沅手中：“来，你看。”
林清沅接过铜镜，指尖触到冰凉的镜身，镜面骤然泛起柔和的微光，映出一片蔚蓝无垠的海面，海面上波光粼粼，几只海鸥掠过天际，浪花拍打着礁石，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忍不住凑近了些，轻声问道：“这是哪？她是谁？”镜中隐约出现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女身影，立于海浪之上，白衣胜雪，眉眼间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水光。
清沅内心：这片海好熟悉，那个少女……为什么我觉得她就是我？
“东海，小龙女——明珠公主。”世鉴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几分悠远的怀念，目光落在铜镜上，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当年的景象，“那时，咱俩才是真邻居，关系好得很——至少，比你眼前这只‘鹤’好。”
凌鹤不乐意了，立刻反驳：“哎！世鉴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当年要不是我，你俩还遇不上呢！”
“我在哪，你家的门就开在哪？”林清沅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实在不懂这种跨越时空、跨越地域的“邻居”关系，小小的脑袋里装满了大大的疑惑。
清沅内心：东海的邻居，怎么会跑到凡间我家隔壁？神仙的世界真奇怪。
“不玩牌了！喝酒！”凌鹤见气氛渐渐变得有些沉重，连忙再次打断，右手轻轻一挥，桌上便凭空出现了三个素雅的空酒杯，泛着淡淡的瓷光，是凡间常见的粗陶样式。
凌鹤内心：不能再聊这些沉重的了，清沅还小，不该让她过早背负这些过往，开心玩就好。
“好呀！”世鉴也顺势转换话题，指尖微微一动，一桌丰盛的酒菜便凭空出现在油布上——色泽鲜亮的红烧鱼、香气扑鼻的卤味拼盘、青翠爽口的时蔬，还有一壶冒着袅袅热气的酒，酒香混合着菜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勾得人食指大动。
世鉴内心：这些都是凡界的吃食，清沅不会抵触，让她好好尝尝，也算是弥补当年的遗憾。
“喝呀！发什么呆？”凌鹤笑着，伸手轻轻拍了拍林清沅的小脑瓜，动作自然又亲昵。或许，他是此刻唯一一个敢这样随意触碰她头的人，毕竟两人相处的时光，满是轻松自在。
凌鹤内心：这小丫头，一遇到不懂的就发呆，真可爱。
“你们喝，我看着就好！”林清沅连忙摆摆手，眼神里带着几分警惕。她听村里的老人说过“鬼食”的说法，说吃了鬼神的东西会被勾走魂魄，此刻看着这些凭空出现的酒菜，难免有些顾虑。
清沅内心：这些东西突然就出现了，会不会是“鬼食”？吃了会不会有事？
“妹妹，不是你想的那样……”凌鹤挠了挠头，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才懂——总觉得林清沅的理解能力，在这些神神怪怪的事情上，总差那么一点通透。
凌鹤内心：怎么跟她解释呢？说这些是我变出来的？她会不会更害怕？
“这些不是‘鬼食’，是凡界的酒菜。”世鉴一句话便点破了她的顾虑，简单直白，没有多余的解释，却让林清沅瞬间放下心来。凌鹤顿时自愧不如——还是世鉴更懂她，说话省心又高效。
世鉴内心：她还是这么容易相信别人，也这么容易被吓到，得跟她说明白，不能让她胡思乱想。
“好嘞！开喝！”林清沅秒懂，立刻拿起身侧的酒杯，学着他们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倒了半杯酒。酒液清澈，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散发着淡淡的米香，是凡间常见的米酒。
清沅内心：原来是凡界的酒，那我就放心了，闻起来还挺香的。
喝了两口，酒的温热顺着喉咙滑下，暖融融的，驱散了清晨的微凉。她忽然像个复读机一样，小声念叨起来：“我的邻家阿哥是鬼王……我的邻家阿哥是鬼王……”声音软糯，带着几分新奇。
世鉴的心猛地一暖，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多少年了，没有听过这句话。当年在东海，明珠公主也是这样，甜甜地叫他“邻家阿哥”，声音清脆又亲昵，缠着他带她去看海底的珊瑚丛，去捡最漂亮的贝壳。果然，林清沅既最像阿贝尔水灵，也最像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小龙女。
世鉴内心：明珠，你终于回来了。这一次，我一定会护你周全，不让你再受半分委屈。
阳光依旧正好，洒在三人身上，暖融融的。凌鹤举杯和世鉴碰了一下，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晨光里格外悦耳；林清沅捧着酒杯，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虽然看不见眼前的景象，却能感受到这份难得的热闹与温暖——耳边是朋友的笑语，鼻尖是酒菜的香气，身上是阳光的温度，这便是最惬意的时光。
凌鹤内心：这样真好，没有三界纷争，没有千年执念，就这么陪着清沅，简单又快乐。
屋顶上的欢声笑语，混着风的轻吟、酒的醇香，在晴好的晨光里，酿成一段温柔而惬意的时光。暂时隔绝了三界的纷争与秘密，暂时放下了千年的等待与执念，只留下此刻纯粹的欢喜与自在。
清沅内心：原来有朋友陪着，看不见也没关系。凌鹤、世鉴哥哥，有你们真好。
风轻轻吹过，带着远处的鸟鸣，油布上的扑克牌被吹得轻轻翻动，酒杯里的酒液泛起细小的涟漪。林清沅举起酒杯，朝着声音的方向，笑着说道：“干杯！”
“干杯！”凌鹤和世鉴异口同声地回应，声音里满是笑意。
阳光正好，岁月安然，这段跨越三界的情谊，在屋顶的晴光里，静静流淌，温暖而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