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日,天气渐暖,内务府进贡了新翡。
贵妃挑了挑,从库房里凑了一整套的贺礼,命人送去雍郡王府,顺带召宜修进宫。
彼时,宜修身着一袭绿纱绣牡丹的旗装,正领着齐月宾、辉佳·依云清点库房,打算给各院赏些夏日的料子。
赏赐来的很快,更是琳琅满目。
田黄冻石素章一对、四海升平澄泥砚一方、紫玉光贡墨两盒、白玉三阳开泰镇纸一方。
掐丝珐琅梅花盆景一对、象牙雕石榴香筒一双、白砗磲佛珠两串、和田碧玉手镯一对、赤金绞丝手镯一对、各式金累丝簪十支、玉钗十支、福字小金锞子一百锭、合浦明珠一盒。
这些东西一抬上来,齐月宾、辉佳·依云都红了眼。
莫说旁人酸妒眼热,宜修见了都眉眼弯弯,这时候内务府进贡的都是好东西,可不是胤禛登基后一年不如一年的次等贡品。
想当年,螺子黛只有三斛,胤禛这个贱男人,既不忘旧宠华妃,还要偏疼新宠甄嬛,到自己手里的只有一斛。
瞧瞧贵妃,再看看胤禛……不能看了,越看越觉得憋屈,恨不得当场弄死他。
齐月宾忍不住道:“这盒合浦珍珠,不但硕大圆润,颗颗走盘。便是妃嫔,平常得两颗珍珠用来制成耳环,已经是相当难得了!贵妃娘娘却赏了福晋满满一盒,都能用来制两串珍珠项链了!”
小巧玲珑的珐琅嵌八角妆盒中,皆是光华夺目的合浦珍珠,每一颗都足足有拇指肚大,其数量,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颗,的确足以串两串珍珠项链了。
她这个年纪,戴珍珠珍珠项链,恰恰好凸显贵气。
宜修不禁莞尔,如此厚赏,可见贵妃娘娘是真的疼受苦的四姨母,很满意自己的提议了。
不知要招惹多少妒忌了。
“见者有份,你们既在场,挑几样吧。”
齐月宾、辉佳·依云激动不已,到底是眼馋,各挑了两颗合浦珍珠,分了一对和田碧玉手镯一对、赤金绞丝手镯一对。
宜修见状赏了两支金累丝簪、玉簪,又给几个孩子们每人赏了两锭福字小金锞子。
各院的份例定下,料子也送去了,宜修拢了拢鬓角,特意换了件五彩百蝶纹湘椴旗装才进宫。
宜修没想到康熙也在,怔愣了一瞬,端着温和的笑容福身行礼。
“儿媳给皇阿玛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
康熙似乎没听见似的,慢慢吹着茶叶,贵妃撇了撇嘴,“皇上,四福晋给您请安呢。”
“朕瞧见了。”康熙并不是恼宜修,而是没瞧见弘晖,心里不太舒坦,“贵妃,今儿你这的茶叶还是去年朕赏的,内务府进前几日刚给了你新贡的好茶,怎么不拿出来?”
“贡茶虽好,可皇上赏的,臣妾喝起来更清甜。”贵妃瞧康熙没有别的意思,缓和了神色,继续道:“弘晖走时还说,塞外见呢,皇上,快让四福晋起来吧。不然,回头弘晖生气,臣妾可不帮您说话。”
“呵呵,朕也是让她长个记性,闲话家常可以,批评自家人可不行。朕这些个儿子里头,真的没一个会教儿子?”
咯噔!!
宜修跪在下方一动不敢动,冷汗津津。
皇上还真是半点不遮掩他对东宫的掌控欲,当时分明只有她和太子妃在场,可皇上还是一字不落地听入耳。
下一瞬,宜修深深伏在了地上,“皇阿玛,为人父母都盼着孩子好,可为父为母却是不一样的。儿媳闲谈此事,并不是真的说兄弟们不好,而是觉得孩子还小,盼子成才可以,但也要顾及孩子的身体啊。”
“像我们爷,日日要盯着弘晖写大字,巴不得他一天到晚都在书桌前看书练字,哪个当娘的瞧见了不心疼?”
康熙冷哼了一声,却不露出怒意,反倒呵呵笑了,“起来吧,朕知道你是个好额娘,弘晖聪明也有你一份,弘昭、弘晗、弘昕平安长大,闹腾归闹腾,却也个个活泼。若太子妃也能如你这般好福气,朕啊,也就放心了。”
闻言,宜修和贵妃嘴唇都白了几分,这可不是夸赞的话。
“二嫂的福气,可比儿媳厚多了。”宜修紧咬唇瓣,定了心神,幽默开口,明德多乖啊,不怕皇阿玛责怪,若是能换,便是用弘晖换明德,儿媳也是愿意的。女儿到底是要比儿子更贴心些。”
“可不是。”贵妃适时接过话茬,笑呵呵指着康熙的靴子,“瞧着像是八丫头的绣法。”
康熙端详宜修片刻,见她眸中的羡慕不似作假,这才道:“昨儿朕去永和宫,温恪送的,很是合脚。”
康熙起了身要走,路过宜修时,眸光敛了锋芒,“起来吧。塞外一行,就弘晖陪朕去。好容易给弘昭找了个能管住他的师父,还是得磨一磨他的性子,太闹腾了也不成。”
“是。”
康熙一走,贵妃和宜修都不由松了口气,“呼!!”
“宜修,皇上来得急。”贵妃当时也惊了,既不是用膳,也不是留宿的日子,没想到康熙就那么来了。
话里话外还说起了今年要指入老四府里的两个秀女,摆明了来者不善,可她也只能小心翼翼伺候着,她连带着宜修都被敲打了一顿。
帝王心,比海底针还难琢磨。
宜修多少猜的出缘由,太子势强的时候,康熙打压、猜忌,可太子安分了,为父的那颗心又跳了起来,心疼了,在意了,见不得其他皇子压太子一头。
东宫无嫡子,长子弘皙、次子弘晋的生母又犯了错,子承母罪,这两年毓庆宫的皇孙渐渐没了面圣的机会,倒是弘晖、弘春一直备受呵护。
两相对比之下,康熙自然怕自己和胤禛借着弘晖得脸,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也是对外表明,太子,他可以打压、猜忌,别人却不可以有丝毫轻慢。
殿中燃了淡淡的兰香,气味幽微清雅,贵妃扶起宜修,拍了拍她的手,“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