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的自己身体孱弱,宜修强撑着精神,对李嬷嬷吩咐。
“你去给宫里递个折子,就说我病情加重,实在顾不上孩子——弘昕、弘昭、弘晗三个,先送到贵妃娘娘那儿;弘晖……就送到太子妃宫里,他在毓庆宫住惯了,太子妃也放心。”
“主子您放心,奴婢这就去安排!”李嬷嬷抹了把眼角,转身就往外走,连廊下的石凳被撞了一下都没察觉。
宜修又看向立在一旁的剪秋,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你给赵御史递个信,让他再等两天。等皇上对弹劾的事不耐烦了,再替咱们发力。记住,一定要等皇上有了明确反应,才能动手,千万别急。”
“奴婢明白!”剪秋攥紧帕子,应声时声音都有点发紧,转身就往偏院跑,连裙摆扫到门槛发出的“吱呀”声都没顾上。
绣夏端来一碗驱寒汤,宜修接过时手都在抖,汤药刚碰到舌尖,苦涩就顺着喉咙往下窜,仰头就灌了下去,末了还喘了口气,对绣夏道。
“去盯着前院和后门,别让不三不四的人进来……咳咳咳!”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咳嗽打断,胸口都跟着发疼。
绣夏连忙给她顺气:“主子您别操心了,高无庸已经带着人把府门守紧了,绝不会出岔子。”
这边正屋忙着,药房里的杨府医却犯了难。他捏着药方子,手指在药柜上敲来敲去,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福晋这病,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她那句‘直接用药’,莫不是在提醒我要控制药量?”
章府医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他哪摸得透福晋的心思,只能喏喏道:“杨大哥,您拿主意就好,我听您的。”
杨府医盯着药方看了半晌,忽然想起宜修昨日“抱病”的吩咐,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福晋是故意让自己病得重些,好做实“忧思成疾”的由头?可方才诊脉时,福晋的脉象骗不了人,是真的染了风寒!要是药量轻了治不好,拖久了落下病根,等爷从江南回来,自己轻则卷铺盖滚蛋,重则怕是要连累全家!
他咬了咬牙,对药童道:“开一贴川穹茶调散,再加麻黄、桂枝、制川乌,都按对症的量抓,叮嘱长乐苑的姑姑们,用清茶送服,每日两剂,不可断。”
药童刚应声去抓药,杨府医又拉住他:“等等,麻黄和桂枝的量再减一分,别过了头。”他琢磨着,既要治好病,又不能让病好得太快,得拿捏好分寸。
这边宜修喝了药,却还是觉得浑身发冷,昏昏沉沉睡了大半日。
直到傍晚,绣夏才端着熬好的汤药进来,她强撑着坐起身,刚喝了两口,就听见院外传来李嬷嬷的脚步声,连忙问:“孩子们……都安顿好了?”
“主子您放心!”李嬷嬷喘着气进来,脸上带着点喜色,“贵妃娘娘见了弘昕,抱着就不肯撒手,还说让您安心养病,孩子们有她呢!太子妃那边也打发人来传话,说弘晖正跟明德公主玩呢,半点不闹。”
宜修这才松了口气,眼皮却越来越重,她攥着李嬷嬷的手,声音细若蚊蚋:“那就好……别让孩子们知道我病了,省得他们担心……”话没说完,头一歪,就晕了过去。
“主子!”李嬷嬷和绣夏连忙扶住她,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见还平稳,才稍稍放心。
此刻咸福宫里,贵妃正抱着弘昕,轻轻碰了碰他软乎乎的脸颊,声音都放得柔了八度:“可怜的小家伙,额娘病了,以后跟着玛嬷,玛嬷给你做好吃的。”
弘昭、弘晗两个小团子坐在一旁的软垫上,手里拿着贵妃赏的蜜饯,吃得小嘴黏糊糊的,倒也不闹。
贵妃像是想起什么,抬头问身边的嬷嬷:“弘晖呢?怎么没跟过来?”
“回娘娘,”嬷嬷躬身答道,“李嬷嬷说,福晋怕您照看不过来,正好弘晖阿哥在毓庆宫住惯了,太子妃就接了过去,还说让您不用挂心。”
贵妃点点头,心里却暖得很,宜修都病成那样了,还替自己着想,叮嘱道:“明日再打发人去雍郡王府看看,要是福晋还没好转,就把太医院的院判请过去——可不能耽误了。”
而雍郡王府的前院,高无庸正攥着门帘,眼神死死盯着街面。
府里的侍卫们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连路过的巡逻侍卫都多问了两句,却被高无庸笑着打发了:“我家福晋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旁人,就多守着些。”
夜色渐深,正屋里的烛火还亮着,李嬷嬷和绣夏轮流守在床边,时不时给宜修掖掖被子。
宜修昏昏沉沉躺了三日,往日里清明的脑子早被病痛搅成了一团浆糊。
什么帝王权术、朝堂纷争,此刻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浑身骨头缝里钻着的酸痛,喉咙干得像冒了烟,连咽口唾沫都觉得疼。
偶尔清醒时,眼前总晃着弘晖举着糖糕的笑脸,耳边似有弘昕软糯的哭声,她想伸手去抱,胳膊却重得抬不起来,只能又昏昏沉沉睡过去。
第四日清晨,宜修浑身发热,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黏在鬓发上,痒得人想抓。
正迷糊着,就听杨府医的声音带着几分松快:“福晋出汗了!脉象也平稳些了,体温在降。再喝两剂药,静养两日,定能好转!”
宜修费力地掀开眼缝,见杨府医额头上也沾着汗,手里还捏着脉枕,指腹上残留着她腕间的温度。
长乐苑里原本紧绷的气氛,被这阵汗气冲散了些,守在床边的绣夏悄悄松了口气,眼角却还是红的。
“都给我记牢了!”李嬷嬷忽口,声音比平日里沉了三分,她扫过屋内外伺候的奴才,手指点了点门槛,“福晋的病还没好透,谁敢把‘好转’两个字往外漏,或是在外头嚼半句舌根,仔细你们的皮!”
李嬷嬷多年掌家的威压,吓得奴才们齐刷刷低头,攥着衣角的手都在抖,连大气都不敢喘。
杨府医站在一旁,刚想再说句注意事项,被李嬷嬷这眼神一扫,也乖乖闭了嘴,直到李嬷嬷笑着送他出苑,才敢偷偷抹把汗——这雍郡王府的内宅,比太医院的药房还让人提心吊胆。
第五日,长乐苑的弦依旧没松,连送水的丫鬟都踮着脚走路。
直到傍晚,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夹着高无庸略显慌张的回话:“爷!您慢些,福晋还在歇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