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修脑中浮现那荒唐画面,也忍不住弯了嘴角,随即又板起脸问:“如今绘春府上,是谁当家?”
绣夏凑到宜修耳边,小声回话:“对外说是静安当家 —— 绘春哄他,说家产都是他挣的,自然该他做主。”
“可静安的阿玛额娘急坏了,逼着静安承诺都听绘春的,田契地契全在绘春陪嫁箱里,每日只给静安五两银子花销。”
“这妮子,倒会以退为进。” 宜修恍然大悟,忍不住笑出声,“舒舒觉罗氏一家如今都供着她,日子该舒心了,怎么还想着回来?”
“绘春说府上没事,等静安回宫当差,就想回长乐苑伺候您。” 绣夏答。
宜修点头:“回来也好,长乐苑永远是她的家,只是白天来伺候,晚上还得回自己府里。” 又想起染冬,“染冬又是怎么回事?也来谢恩?”
“是好事!” 绣夏眼睛亮了亮,“她夫婿借着敏妃娘娘的光,升了内务府六品兰翎长,想着绘春刚出嫁,二人便约好一块来磕头。”
宜修听了欣喜,当即让绣夏扶着去库房,亲自挑了赤金镶红宝的簪子、翡翠镯子,还有两匹杭绸,都是给两个丫鬟傍身的物件。
“你悄悄送去她们府上,” 宜修叮嘱,“别让她们跑一趟,一个大着肚子,一个刚新婚,折腾不得。也别叫旁人知道,免得有人眼红多嘴。”
绣夏心头一暖,忙应下退去。长乐苑里只剩描冬和颖儿,描冬给宜修捶着腿,颖儿站在一旁,眉眼清秀,透着几分实诚。
宜修望着她,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 染冬是颖儿的嫂子,二人都出自章佳氏,与敏妃同族。当初许染冬婚事时,她就说过要推颖儿一把,如今敏妃在后宫掌权,章佳氏在王府又盘踞内务府,正是好时机。
更要紧的是,府里还有侧福晋的空缺,太后虽属意塔娜,可康熙素来爱给立功的儿子赐女人。
与其让宫里送个不好拿捏的满族大姓女子来打乱后院平衡,不如自己选个听话的。颖儿既出身章佳氏,又知根知底,再合适不过。
“颖儿,” 宜修轻声开口,语气随意得像拉家常,“你出身满族,可知什么是‘满洲大姑奶奶’?”
颖儿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诧异,随即恭敬回话:“回福晋,旗人家未出阁的姑娘就是姑奶奶,按习俗,是尊贵得能无视规矩的。”
“鸡不啼,狗不咬,十八岁的大姑娘满街跑。” 宜修念着句俗谚,目光落在颖儿脸上,“你如今也十八了,在家当姑奶奶时,可抖过威风?”
这话戳中了颖儿的心事,眼圈瞬间红了,声音发颤:“小时候抖过,指使哥哥弟弟干活,还出去听过戏。后来父母没了,兄弟们要生计,我得拉扯侄儿,就再没那般日子了。若不是江公公举荐,二哥在主子面前得脸,我们一家子还在小房子里熬日子呢。”
宜修见她实诚,嘴角露出浅笑:“本福晋承诺给你们家富贵,可不止嫁个丫鬟这么简单。” 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了几分诱惑,“宫里的敏妃与你同出章佳氏,章佳氏能有今日,少不了她的帮衬。颖儿,你愿意成为下一个敏妃?”
颖儿浑身一震,猛地跪倒在地,磕了个响头:“福晋的意思是……” 她抬头时,眼里满是不敢置信,还有一丝压抑不住的渴望, 敏妃那样的尊荣,是她从前连想都不敢想的。
宜修抬手让她起来,轻轻摩挲着茶盏沿:“你是个聪明孩子,该懂我的意思。往后跟着我学规矩、识账目,把章佳氏的情分维系好。等四爷回来,本福晋自会为你安排。”
颖儿用力点头,眼泪都快掉下来:“奴婢一定好好学,绝不辜负福晋的栽培!”
宜修望着她激动的模样,心里暗暗盘算:颖儿这实诚模样,倒省了不少功夫。
她出身章佳氏,又能搭着敏妃的线,将来正好让她在胤禛面前显显 “满洲大姑奶奶” 的做派。这般与乌雅氏的怯懦对比,只会让胤禛更记恨乌雅氏母子。
就算将来康熙解了乌雅氏的禁足,有贵妃、敏妃在前头挡着,有兄弟们的围剿,这对母子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心中谋算定了,宜修便松了口气,靠在榻上由着描冬伺候,没多久便伴着春风睡了过去:
好春眠能解千愁,可不能辜负。
次日清晨,柔和的阳光透过格子窗,洒在梳妆台上,芙蓉石蟠螭耳盖炉里升起袅袅紫烟,混着窗外的花香,满室宁静。
宜修换上天蓝色锦缎旗装,发髻间别了支通体碧绿的长簪,手持高山流水团扇,对着镜子轻轻抚了抚鬓角。
“主子这模样,真真是把京里那些格格们都比下去了。” 剪秋凑上前奉承,眼睛亮晶晶的。
宜修笑着给了她个 “爆头”:“大清早的嘴这么甜,是吃了蜜?” 又指了指梳妆盒里的兰花玉钗,“赏你了。”
剪秋立马忘了疼,喜滋滋地谢恩:“主子最好了!”
宜修捋了捋碎发,问:“昨儿给三福晋她们传话,她们神情如何?”
“三福晋答得顺溜,五福晋、温宪她们脸颊通红,许是知道自己漏了话;八福晋倒是兴奋得很。” 剪秋答。
宜修轻哼一声 ,八福晋自然兴奋:宋、武两家帮她扭转了口碑,张氏被骂得抬不起头,胤禩还放话要把人送庄子;
府里李金桂、毛小月怀了孕,惠妃不仅多番赏赐,还允了她抱养庶子;
老九被五福晋揍了顿,躺了两天才起身,再没力气跟她较劲。
这般顺遂日子,八福晋能不乐?可宜修半点不羡慕, 八福晋筹办马球盛宴,本就是替她干活,人情还在自己手里攥着。
刚用过早膳,小祥子来报:“三福晋、八福晋到了,在前堂等着呢。” 宜修起身去迎,如今双方共过患难、有了秘密,八福晋来得早也属应当。她笑着将二人请进花厅,刚上了茶果,五福晋、七福晋、十福晋和老九夫妻就到了。
胤禟一进门就哈哈笑,铜铃般的嗓音震得人耳膜疼:“四嫂唤我来核对流程,定不让四嫂失望!”
宜修端起茶盏,慢悠悠道:“九弟辛苦了,马球场外商铺茶楼都开起来了,京郊热闹得不输东街。五弟妹、九弟妹力荐你筹办,真是好眼光。”
这话正说到胤禟心坎里,他笑得更欢:“不过费些心思,哪当得起四嫂夸赞。”
“呵,九弟倒不禁夸。” 八福晋忽然开口,语气里满是讥讽,“前些日子我还以为你转了性子,结果一群莺莺燕燕闹去马球场,才知什么是本性难移!”
胤禟的笑声戛然而止,脸颊涨得通红。五福晋别过头不言语,九福晋更是冷着脸,显然也没少为这事儿生气。
宜修看在眼里,嘴角噙着浅笑 ,老九这般张扬,正好借八福晋的嘴敲打敲打,免得他在马球盛宴上出幺蛾子。
“好了,说正事吧。” 宜修放下茶盏,目光扫过众人,“马球盛宴定在十五,男宾由九弟招待,女宾这边我与三福晋、八福晋盯着。温宪和纯悫稍后到,咱们先核对下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