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厂长抬手看了眼手表，只是温和地提醒了一句。
毕竟眼前这位技术骨干刚为轧钢厂立下大功，他哪舍得苛责。
这些天光是应付其他厂来挖墙脚的说客，就让他费尽心思——现在哪个厂不想把能创外汇的发明家抢到手？
说正事。
杨厂长整了整衣领，从公文包里取出两个红彤彤的证书，组织上决定给你们颁发嘉奖。
周行云接过烫金封皮的证书，指腹抚过凸起的钢印。
这本薄薄的册子意味着他的姓名正式列入冶金部重点人才名录，从此遇到技术难题可以直接向部里求助。
这份认可，比随奖状附带的五百元奖金和各类票证更让他珍视。
我、我竟然......穆工程师捧着证书的手微微发抖，眼圈倏地红了。
他忽然转向周行云：其实主要功劳是你的，电热水壶的核心设计都是你提出的......
能认清斤两的人才值得长久合作。
周行云拍拍他肩膀，语气里透着赞赏。
比起那些贪天之功的蠢材，他更愿意与这样明白事理的伙伴共事。
杨厂长羡慕地摩挲着证书边缘：全厂几千号人，就你们俩获此殊荣。
他顿了顿又说：对了周厂长，部里还特批给你配辆公务车。
说这话时他特意观察穆工程师的反应，发现对方眼中只有真挚的祝贺。
这样纯粹的技术人员，在名利场上倒成了稀罕物。
[叮！检测到宿主获得国家级人才认证，科技兴国系统激活中......]
突如其来的电子音让周行云指尖一颤，证书险些落地。
周行云闻言颇为意外，眉梢微挑：奖励轿车？这份礼确实厚重。
街上往来多是自行车，吉普车已属稀罕，轿车更是凤毛麟角。
若真能得一辆，堪比后世私人飞机般难得。
做白日梦呢！我坐的不过是轧钢厂吉普，你还敢惦记轿车？
杨厂长开怀大笑，难得见周行云露出这般稚气神态，是崭新的闪电牌摩托车！
周行云难掩失望，嘴角轻撇：就摩托车啊？
近来常阅报纸，他知晓国产摩托车问世已有时日。
但眼下的工业水准……这车的质量怕是堪忧。
还嫌弃？摩托车可是稀罕物！
杨厂长拉开抽屉，递过一张提货单：就这个，不要拉倒。
周行云扫了一眼，需去百货大楼自提，不由抱怨：为何不直接送到厂里？省得麻烦。
咕咚——
穆工程师盯着提货单直咽口水，目光灼灼：周厂长若肯转手，我倾家荡产也要买！您开个价。
免谈，不卖。
周行云斩钉截铁回绝。
这摩托车或许不够精良，却是当下最拉风的座驾，比自行车时髦十倍不止。
骑上它，便是整条街最耀眼的星。
瞧这满街自行车流，摩托车可比吉普更罕见！
穆工程师连连叹气，如丧考妣，转而紧盯杨厂长：我自知在电热水壶项目功劳不及周厂长。
但我愿出钱购买！厂长可得帮我张罗。
这是给我出难题啊。
杨厂长面泛难色，摇头道：自行车票还好说，摩托车实在......
非是全然无望，但要搭进不少人
帮谁都显得不妥，不如保持中立，谁也不偏袒。
厂长我想请个短假，去百货商店取摩托车。
去吧，准了。
杨厂长的同意来得干脆利落。
发明自动电热水壶的周行云和穆工程师刚收到上级嘉奖。
作为组建电热水壶分厂的负责人，杨厂长自然功不可没，而且贡献不小。
最近他隐约听闻，上级有意提拔他。
不过传言终归是传言，若能再添几分业绩，让晋升之事十拿九稳，那才最好不过。
周厂长啊，奖励也领到了，有空琢磨下个新发明吧。
杨厂长笑眯眯地说道。
周行云撇了撇嘴：总得让我喘口气吧，生产队的驴也不能连轴转不是？
能者多劳嘛！相信周厂长肯定没问题。
杨厂长笑呵呵地激励道。
嗯？
周行云快步走出办公室，觉得再待下去又要被催着搞新发明了。
凭着杨厂长的批条，他顺利通过保卫科检查，离开轧钢厂。
搭上公交车，来到百货大楼。
可转遍了整栋楼，也没见着摩托车的影子，这就尴尬了。
同志您好，请问摩托车在哪儿领取？
周行云环顾四周，掠过几位中年女售货员，找了位模样清秀的姑娘询问。
来这个时代有些时日了，他没少见识脾性火爆的售货员、肉铺伙计、饭店服务员。
禁止无故殴打顾客可不只是墙上的口号！
摩托车？我们这儿不卖这个呀。
年轻姑娘看了看提货单，一脸困惑。
什么？
周行云愣住了，但杨厂长应该不会用假单据糊弄人吧！
我是轧钢厂宣传科副科长，麻烦请经理过来一趟。
这......
姑娘面露难色，她还得照看文具柜台呢。
要是擅自离岗，来了顾客怎么办？
周行云见状暗自摇头。
百货大楼里擅离职守的中年售货员比比皆是，这姑娘倒是规矩得很。
不过也能理解，那些老油条撒泼吵架是一把好手。
就算是经理，对她们的小动作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可真能吹牛！
几步之外，卖零碎物品的女售货员撇着大嘴，阴阳怪气地说：“哟，追姑娘手段挺高啊！先吹自己是副科长，又编出个摩托车来！花花肠子不少嘛。”
这话让旁边的年轻姑娘起了疑心，眼神飘忽地打量着周行云。
“净添乱！”
周行云不耐烦地皱眉，“算了，经理在哪儿？我直接找他总可以吧？”
正说着，姑娘突然眼睛一亮：“经理！这儿有人找。”
一位瘦高的中年男子闻声转头，朝他们走来。
“哪位找我？”
“轧钢厂周行云，来提摩托车的。”
周行云递过提货单。
“摩托车？”
经理稍作回忆，立刻想起今早刚到的那辆闪电牌摩托——这可是上头特意调拨的稀罕物。
他马上堆起笑容：“对对对，我带您去仓库提车。”
身后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
女售货员和年轻姑娘呆若木鸡，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远。
“呸！指定是走了 ** ！”
女售货员压低嗓子愤愤道。
姑娘却抚着发烫的脸颊嘀咕：“不知道周科长有对象没？轧钢厂宣传科副科长呢……”
路上，经理试探着搭话：“周科长年纪轻轻就当上副科，真了不起！”
他暗自琢磨：能让上级特批摩托车，这人背景肯定不简单。
“没什么，就是搞了个出口创汇的电热水壶。”
周行云随口答道。
经理瞳孔一震，暗暗记下这个名字。
作为商业系统的人，他太清楚能批量生产出口工业品的分量——这可比卖石油、丝绸金贵多了。
他觉得以后可能还会再遇到这个名字。
周行云如愿拿到了摩托车，虽然外观有些笨拙，但他还是高兴地骑了上去。
经理额外送了半箱油。
轰——
道谢后，周行云转动油门冲进了街道。
天哪，那是摩托？！
路人纷纷投来羡慕的眼光。
骑着摩托的周行云一上街就成了焦点。
他在未来就懂骑摩托，很快适应了这辆车。
路人们只能眼巴巴看着，把原先对自行车的羡慕转移到他身上。
百货大楼居然有摩托卖？我怎么不知道？
算了，自行车票都弄不到，更别说摩托了。
自行车要一百多，摩托起码贵五倍吧！普通工人根本负担不起。
大多数人很快冷静下来，明白这不是自己能拥有的，还是先考虑买自行车更实际。
骑自行车的人看着周行云飞驰而过，自己还在费力踩着踏板，只能闻着尾气。
同样是两轮车，差距实在太大了。
哼，有摩托了不起啊！
人家就是厉害，把我们全甩在后面。
我决定了，也要搞辆摩托，这不比自行车拉风？
周行云享受着众人惊讶的目光，心里泛起一丝得意。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有钱人要买豪车了。
从前他也觉得那是浪费，现在只觉得真香。
路人艳羡的眼神像燃料，让他的满足感更加强烈。
停在轧钢厂门口时，目瞪口呆的保安们连忙打开大门，眼睛直勾勾盯着摩托车。
周厂长，这摩托哪来的？听说只有特定级别才能买！
整个厂里几千人，也只有两辆吉普车，平时都是杨厂长和李副厂长在用。
这辆摩托车是轧钢厂的第三辆机动车。
它独特的身份对年轻保卫有着特别的吸引力。
“这是上级奖励给我的，具体购买渠道我也不清楚。”
周行云如实相告。
“您真了不起，竟然能获得摩托车的奖励！”
“我要是有您三成的本事，现在也该拥有自行车了。”
“三成？能有周厂长十分之一的能力，早就买到自行车了。”
“周厂长，骑摩托车是什么感觉？”
周行云微笑着说：“骑车时风很大，吹得眼睛都睁不开。”
啧啧！
保卫们听得心痒难耐，都想亲自体验一番。
但这车价格昂贵，谁都知道万一损坏根本赔不起，只能强忍冲动。
周行云明白大家的想法。
他故意装作没注意的样子。
对他而言，这只是一辆造型普通的代步工具，并非珍贵物品。
何况现在的减震技术远不如后世，骑久了身体不适，日后使用机会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