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的餐桌上顿顿飘着肉香,白面馍馍更是从不缺席。
这伙食开销可不一般,若非周行云刚升了副科长涨了工资,秦京茹早就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城里双职工家庭都供不起这般吃法,更别说乡下人。
偏生周行云还坚持要买缝纫机,满不在乎地说:爹妈留的几百块钱我都没动,光工资就够置办。
秦京茹劝了几回无果,只得叹气作罢。
秦淮茹在一旁暗暗皱眉,觉得这位妹夫花钱太阔绰。
可她毕竟只是堂姐,终究不便多嘴。
第二天晌午,周行云蹬着自行车带秦京茹直奔百货大楼。
缝纫机柜台前款式寥寥,清一色的斗卧式样。
牡丹牌耐用好使。
秦京茹小声提议。
周行云二话不说掏出140块钱和票证,扛起百来斤的铁疙瘩就走。
围观群众看得直咂舌——那汉子双臂少说三百斤气力,跟搬板凳似的轻松。
秦京茹在后面小心翼翼地扶着这台金贵物件,心里美得直冒泡。
整个生产队拢共才两台缝纫机,如今自家也有了。
往后给人缝衣裳挣钱,指不定比厂里临时工赚得多呢。
她望着丈夫宽厚的背影,眼里漾着甜意,你待我真好。
你糊纸盒的活不干了,给你找个更好的差事。
周行云爽朗一笑,反正机器买都买了,你想用就用。
两人回到四合院,
自行车后座的缝纫机立刻引来院里大婶们的围观。
哎呦!是缝纫机!咱们院子总算也有机器了,以后不用去隔壁院看人脸色啦。
钱我早就攒够了,可就是弄不到票!你们说气不气人?
我也是,一百多块钱存了三四年呢。
大婶们冲着秦京茹露出友善的笑容,每张脸都堆满慈祥。
京茹丫头,回头我纳鞋垫时找你借机器啊。
来来,这是乡下亲戚捎来的鸡蛋,你拿几个回去尝尝。
这柿子可甜了,我儿子托人带来的,这五斤都给你。
秦京茹受宠若惊。
当初嫁进周家时,院里没几个妇人给她好脸色,说闲话都不带她。
幸亏有堂姐秦淮茹陪着说话,日子才没那么难熬。
各位婶子对不住,我和姐姐得用缝纫机做被单裤子挣点手工钱。
秦京茹婉拒了那些鸡蛋柿子。
大婶们顿时变了脸色,眼珠乱转,分明在打什么主意。
院里的气氛骤然凝固,先前的热络荡然无存。
不过晚饭后机器就空着了,谁要用提前知会一声。
这话像春风化雪,大婶们又挂上笑脸。
应该的应该的,不能耽误你们挣钱。
淮茹现在拉扯孩子不容易,我们哪能耽误她营生。
肯定等你们用完我们再借。
临走时,大婶们摸着缝纫机恋恋不舍。
秦淮茹关上门撇撇嘴:瞧见没?刚才你说不让用,她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幸亏说了晚上能给用,不然准有人使绊子。
她越想越气:机器是周家的,咱们不让用也是本分。
想到赚钱的时间要被分走,心里像堵了团棉花。
秦京茹轻声劝解:“天都黑了,做自己的衣服还能凑合,给别人缝东西可不行。”
“不能白白便宜了那些人。”
秦淮茹提议道:“用缝纫机不能白用,不收钱可以,让她们拿点鸡蛋、白菜什么的换。”
“也行。”
秦京茹略一思索,点了点头。
这缝纫机花了不少钱,哪能让人白占便宜。
日子久了,人家非但不会感激,反倒觉得理所当然,养出些没良心的。
这道理,她在乡下时就懂了。
周行云微微颔首:“挺好,就这么办。”
他又提醒道:“记住,别让贾张氏上门。
那老太太最难缠,稍不留神就要赖上咱们。”
姐妹俩连连称是。
她们本就不愿和贾张氏打交道。
晌午过后,周行云蹬着自行车往厂里去。
半道碰见贾张氏扶着瘸腿的贾东旭,看样子也是去轧钢厂。
他懒得搭理,径直从两人身边掠过。
“喂!周行云你停下!”
贾张氏扯着嗓子喊,“让我家东旭坐你后座!”
周行云头也不回,脚下发力,车轮转得更快了。
“缺德玩意儿!当个副科长了不起啊?连邻居都不帮,我非去厂里告你不可!”
贾张氏对着远去的背影骂咧咧,满脸褶子拧成了麻花。
贾东旭拄着拐闷头赶路,盯着周行云的眼神像淬了毒。
走了十来分钟,贾张氏还在数落院里的人不是。
“闭嘴!”
贾东旭突然厉声打断,“先把复工的事搞定再说,全家人指着这个吃饭呢!”
“对对对,正事要紧。”
贾张氏缩了缩脖子,终于住了口。
……
下午,周行云在办公室翻着报纸,许大茂神秘兮兮凑过来。
“听说了没?贾东旭回厂里了。”
“他腰伤还没好利索吧?”
周行云想起中午那对母子的确朝厂区方向去了。
许大茂不屑地撇嘴:“贾家又没金山银山,坐吃山空罢了。
不过他是痴心妄想,一车间怎么可能收这种半残废?直接把他拒了。”
“你消息倒灵通。”
周行云眼中闪过好奇,这年头既没手机也没微信,许大茂竟能掌握第一手情报。
许大茂得意地拍拍胸脯:“升官发财我比不过你,但论交朋友——厂里哪个车间没我兄弟?”
“难怪风声总往你耳朵里钻。”
周行云随口应道。
“蛇有蛇路鼠有鼠道。”
许大茂突然压低声音,“想知道贾东旭后来怎么着了?”
周行云无动于衷:“等回院里自然见分晓。”
“跟你唠嗑真没劲!”
许大茂懊恼地摆手,“那小子干不了重活,被发配去扫地了!从前跟着易中海挖苦咱们,现在看他怎么臊得慌!”
他兴奋地搓手,“走,去瞧瞧扫帚侠的英姿?”
“无聊。”
周行云跨上自行车,“说不定人家觉得扫地清闲。”
“清闲?”
许大茂嗤笑,“扫大街的可都是老头老太太,他个三十不到的大老爷们——”
话到后半截却泄了气。
暮色西沉时,周行云刚推车进四合院,就见家门口乌泱泱围着一群妇人。
贰大妈、叁大妈夹杂在隔壁院的熟面孔里,正咔吧咔吧嗑着炒黄豆。
“行云下班啦!”
“京茹!快给你当家的倒水!”
“要我说,你们姐俩缝一天衣裳该歇了。”
“可不是?成了家就该顾着男人,为三瓜俩枣闹别扭多不值当……”
周行云挂着笑意从声浪中穿过,衣角带起几粒滚落的黄豆。
(走进院门时,周行云看见秦淮茹和秦京茹正低头踩着缝纫机,针脚细密地缝制着碎花布料的衣裳。
成捆的成品衣物堆在她们脚边,叠得方方正正足有半人高。
快看我们今天的成果!秦京茹扬起泛着红晕的脸蛋,雀跃地指向那堆衣裳,我和姐姐今天足足赚了一块钱呢。
她欢快的语调像枝头的山雀,再不用泡得手指起皱发白了。
周行云揉了揉她扎着红头绳的发辫:喜欢就好。
在这个年代,能操作缝纫机可是令人艳羡的本事。
院里那些主妇们盯着机器的眼神,就像看着稀世珍宝。
收工吧。
他笑着提醒,外头排队的大娘们都快把门槛踏破了。
秦京茹闻言鼓起腮帮:都怪她们捣乱,不然还能多做三毛钱的活计。
她掰着手指盘算的模样格外生动,等晚上她们缝完被面,咱们再接着干。
姐妹俩刚收拾妥当,门口就闹腾起来。
十几个妇人围作一团,贰大妈攥着布料高声嚷道:我家光天光齐等着换衣裳呢!叁大妈立刻顶回去:我家解成在厂里更要体面!争执声此起彼伏,活像炸了窝的麻雀。
周行云摇摇头躲开这是非之地,转悠到中院时,正撞见易中海领着刘海中几人往贾家去。
老钳工将黄桃罐头搁在桌上,皱纹里堆满关切:东旭啊,回厂里身子骨吃得消不?
贾东旭脸色还有些发白,但比之前好多了。
他叹了口气:伤还没全好,可在家待不下去了,连饭都快吃不上了。
别泄气,下个月开工就有钱了。
刘大海一边说着,一边把两个鸡蛋搁在桌上。
贾东旭点头:贰大爷说得对。
阎埠贵递给棒梗半截铅笔:明年该上学了,要好好念书啊。
正盯着黄桃罐头的棒梗愣了愣,嫌弃地瞥了眼那支铅笔。
读书?有什么好读的。
哈哈哈,记住叁大爷的话,以后要用心学习。
傻柱拍着肚子大笑,手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带。
棒梗拧着眉头瞪过去: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周行云站在门口往里望了望,转身就走。
他实在不想和贾张氏、棒梗打交道。
夜深了,院子里一片漆黑,只有淡淡的月光。
一个瘦小的影子从贾家溜出来,先往傻柱家窗户掷了半块砖,又跑到周行云家扔出大石头。
一声,玻璃碎了一地。
黑影迅速钻回贾家。
哪个 ** 扔的砖?!傻柱的怒吼在中院回荡。
周行云被惊醒,开灯看见满地的碎玻璃,地上还躺着块拳头大的石头。
天杀的!谁砸我们家窗户!秦京茹披着外套冲出来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