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高圣殿内，米迦勒宣布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巨大的波澜。圣殿穹顶上流转的圣光似乎都因这消息而变得更加明亮了几分。
“神子诞生了？！”
“预言中的那位…承载着吾主最终救赎之力的存在，真的出现了？！”
“六对纯粹的金色羽翼…我的圣光啊，这简直是吾主荣光在世间的直接显化！”
在场的炽天使们无不感到一种久违的振奋与激动，仿佛在漫长黑夜中终于看到了一缕曙光。
长久以来，她们一直为那些古老预言石板所警示的、即将席卷所有神系与世界的“众神黄昏”而忧心忡忡。
那是一场无法避免、波及无数维度的巨大浩劫，连身为天堂最强战力、拥有三对金色羽翼的米迦勒都曾私下坦言，在那样的终末劫难中，她自身也未必能幸免于难，最多只能为天堂保留一丝火种。
至于上帝…那位至高无上的存在，其行踪早已成谜，谁也不知道他又跑到哪个原始维度去“观察创世过程”或者干脆就是摸鱼沉睡去了，指望他关键时刻现身力挽狂澜，其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既然如此，那么这位尊贵无比的神子大人，如今身在何处？”
掌管律法与裁决的拉贵尔迫不及待地追问，她那素来严肃的面容上也难得地浮现出期待的光芒，身后的十二只羽翼因激动而微微颤动。
米迦勒的目光如同最纯净的光束，缓缓扫过圆桌旁的每一位同僚，声音清晰而庄严地回答道：
“根据我动用‘大预言术’进行的多次占卜，并结合圣光本源本身的指引进行交叉验证，神子大人目前所在的位置…锁定在东方古国——华夏境内。”
“华夏？！”
“这…这怎么可能？！”
“有没有搞错？为什么会在那里？”
掌管地狱之火与审判的乌列尔猛地站起身，身后的火焰羽翼都因情绪波动而腾起数米高的圣焰，语气中充满了不解和一丝本能的顾虑。
“那里虽然也有我们零星的、虔诚的羔羊在传播福音，但终究是‘天庭’那些仙神经营了无数岁月的传统势力范围！那里的规则与我们截然不同！”
同样负责监察世界的沙利叶也皱紧了眉头，她那能看透灵魂本质的眼眸中充满了疑虑：
“大姐，你的大预言术和圣光指引确定没有受到东方某种强大存在的干扰吗？我们天堂体系至高无上的神子，象征着纯粹光明本源的存在，怎么会降生在一个并非以我们圣光信仰为主流，甚至其底层规则都与我们存在差异的国度？这于理不合！”
就在这时，一直用手支着下巴，显得慵懒闲适的加百列，用她那独特的、带着点漫不经心却又往往能直指核心的语调开口了：“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她甚至又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仿佛对同僚们的大惊小怪有些不以为然，继续说道，“诸位，请睁开我们被圣光笼罩的眼睛，好好看看如今我们那些主要信徒所在的国家吧！尤其是那个自诩为‘山巅之城’、‘上帝应许之地’的北美国度…”
她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讽：
“表面虔诚，教堂林立，可内里呢？充斥着贪婪、虚伪、战争、歧视与无尽的物欲横流！他们打着我们天堂的旗号，行的却是背弃最基本教义之事！用我们的经书为他们的掠夺背书！试问在座的各位兄弟姐妹，换做是你们，你们愿意让自己的本源，降生在那样的地方？去呼吸那样污浊不堪、充满了伪信与罪恶的信仰气息吗？”
加百列这番毫不留情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圣水，泼在了每一位炽天使的心头。圣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每一位炽天使都心知肚明，加百列所言非虚。
若非考虑到“众神黄昏”在即，需要尽可能保存来自人间的信仰之力以应对那场未知的浩劫，她们早就想吹响末日号角，降下天启四骑士，将那片早已从根子上腐烂、还不断玷污圣光名号的所谓“信仰之地”彻底净化掉了。维持现状，不过是权衡利弊下的无奈之举。
米迦勒环视一圈，见无人再提出实质性的异议，便以天使长的权威做出了最终决定：
“无论如何，神子已然诞生，这是毋庸置疑的圣迹。当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将神子大人安全地迎接回天堂，引导她成长，以应对未来的危机。这个任务…”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似乎又想打瞌睡的加百列身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就交给你了，加百列。”
加百列一听，漂亮的眉毛立刻拧成了结，绝美的脸庞上写满了赤裸裸的不情愿，几乎要趴在光芒凝聚的桌面上：
“为什么又是我啊？亲爱的大姐！能不能换个人去？你看乌列尔就很闲嘛！或者让拉贵尔去也行啊，她最讲规矩了！我还想回去多睡会儿呢…我刚找到一种能让圣光变得像云朵一样柔软的冥想方式…”0她试图用撒娇和推荐他人的方式蒙混过关。
米迦勒看着这位实力强大却性格惫懒的妹妹，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却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
“加百列！整个天堂，就属你成天偷懒摸鱼，不是在自己的宫殿里沉睡，就是跑去其他位面闲逛。拉贵尔要维护天堂律法，乌列尔要监控地狱动向，沙利叶监察亿万世界，雷米尔引导灵魂，拉结尔守护知识…每个人都有自己神圣而繁重的职责。只有你，无所事事！你不去做，谁去做？”
她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况且…根据边境天使汇报和一些隐秘的迹象表明，地狱的那位…撒旦，很可能也通过某种方式知晓了神子诞生的消息，并且已经盯上了神子大人。他的目的不言而喻，要么腐化，要么毁灭。整个天堂，除了我之外，有能力在撒旦及其党羽的威胁下保护神子并将其安全带回来的，也只有你了。”
听到“撒旦”这个名字，加百列眼中那抹慵懒的睡意瞬间消散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怀念，有痛心，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
撒旦…曾经的路西法，晨曦之星，天堂最耀眼的存在之一…她们曾经是亲密无间的同伴，一起在永恒之光下嬉戏玩闹，一起偷偷溜出天堂去探索那些新生的、有趣的位面，甚至一起讨论过对教义的不同理解…如今却成了势同水火、必须兵戎相见的敌人。
这份牵扯到旧日深刻情谊与如今绝对立场的任务，由她来处理，确实是最合适，也最…令人唏嘘的。
看到加百列陷入沉默，米迦勒知道她已经意动，便抛出了最后的，也是最具分量的筹码：“而且，这次任务，我特许你…将‘末日号角’带下界。”
“末日号角？！”
加百列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两颗被点燃的蓝宝石，之前的懒散和不满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和一丝压抑已久的跃跃欲试，“大姐！你终于想通了吗？决定不再容忍，要彻底净化那些伪信之地，拨乱反正了？”
米迦勒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而决绝的圣光，整个圣殿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
“既然真正的、代表着纯粹光明本源的神子已经诞生，那些污浊的、扭曲的、甚至反过来玷污圣光名号的信仰，不要也罢！是时候进行一次彻底的清算了，用圣焰洗涤世间的罪恶。顺便…”
她的声音带着无上的威严，“也将那个建立在掠夺、欺骗与屠杀之上，却妄称秉承神意、实则早已背离古老预言的国度，从世界地图上彻底抹去吧。这，也算是对即将到来的‘众神黄昏’，提前清理一下环境，减少一些不必要的变数。”
“好！太好了！”
加百列立刻挺直了腰板，脸上露出了罕见的、充满干劲的认真神色，身后的十二只羽翼都因激动而微微张开，散发出强大的气势。
“这个任务我接了！我一定把神子大人平平安安、完完整整地带回来！顺便…一定会好好地、彻底地完成净化使命！我早就看那些虚伪的人类不顺眼了！”
米迦勒点了点头，对于加百列的执行力，她还是有信心的，尤其是在这种“净化”任务上。她最后郑重地叮嘱道：
“记住，加百列。我已经通过正式的外交渠道与东方的‘天庭’进行了沟通，阐明了情况。他们原则上同意我们派遣一位高阶天使进入华夏境内处理此事。但是，这是有前提的！”
她的语气异常严肃，“你此去，只能‘邀请’神子，必须以礼相待，阐明利害，绝不能违背神子本身的意愿，强行带她离开。这是与东方那些强大存在达成的基本共识和底线，不容丝毫违背！否则，引发的后果可能比撒旦的威胁更加严重，甚至可能提前引发东西方神系的对立！”
加百列收敛了脸上的兴奋，郑重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放心吧大姐，我知道分寸。既然是尊贵的神子大人，未来天堂的希望，自然要以她的意愿为最高准则。我会好好‘请’她回来的，绝不会用强。”
她虽然性格跳脱，但在大是大非和关乎天堂命运的事情上，还是极为可靠的。
***
而在下方的世界，沈青岳和欧阳灵儿正看着眼前这位刚刚诞生、拥有十二只流光溢彩的金色羽翼的小天使。
周围的废墟和战斗痕迹与这小天使身上散发出的纯粹圣洁气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充满了怪异的违和感。
欧阳灵儿看着小天使艾米莉对沈青岳那副绝对恭顺、仿佛他就是她存在的唯一意义和整个世界中心的模样，回想起不久前这天使的前身还杀气腾腾地要净化自己这个“魔龙”，忍不住感叹道：
“这…这前后的差别也太大了。刚才还一副誓死执行任务、要将我彻底净化的样子，现在却…这奴隶契约，效果还真是…恐怖。”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仿佛还能感受到之前被圣光灼伤的痛楚。
沈青岳看着艾米莉那纯净无瑕、充满了孺慕与依赖的碧蓝色眼眸，点了点头，语气中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是啊。强行扭曲心智，重塑认知，湮灭过去的自我，只留下对主人绝对的忠诚…这种从灵魂层面进行的彻底改造，确实堪称恶毒。”
他作为契约的主导者，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通过那无形的契约纽带，自己一个念头就足以决定眼前这个小天使的生死，甚至细致入微地操控她的喜怒哀乐、她的每一个想法。
这种对另一个智慧生命绝对的控制权，霸道得连他这位曾经的仙帝都觉得有些过于极端，有违天道自然。
“若非她之前对你下杀手，触及了我的底线，我本不愿动用这等禁忌之术。”
他收敛心神，将那一丝不适压下，看向正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小天使，用尽量温和的语气问道：
“你…有名字吗？”
小天使艾米莉立刻抬起头，碧蓝的眼眸中像是盛满了星光，清脆而欢快地回答道：“回禀主人，我叫艾米莉！是主人您赐予了我新生和真正的名字与意义！”
在她的认知里，自己的一切，包括存在本身，都属于眼前这位至高无上的主人，名字自然也是主人恩赐的一部分。
沈青岳微微颔首，不再纠结于名字的来源，进入了正题，他的表情变得略微严肃：
“艾米莉，现在告诉我，你所知道的关于‘未来’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未来的我…究竟是如何成为你们口中那个要毁灭世界的‘魔王’的？”
艾米莉听到主人的问题，立刻歪着小脑袋，努力地回忆和梳理着脑海中那些来自“前世”的、有些模糊的记忆碎片。
但很快，她的小脸上浮现出一丝困惑和茫然，似乎那些记忆本身就不够完整清晰。
“主人，具体的细节…艾米莉的记忆也很模糊，好像被什么东西干扰或者缺失了。”
她有些懊恼地皱了皱小鼻子，继续说道，“只知道…在艾米莉来的那个未来时间点，大约距今两年后，一个名为‘深渊界’的、充满了混乱与毁灭意志的恐怖位面，会打破维度壁垒，大举入侵地球。他们的力量极其诡异而强大，地球的现代武器几乎无效，导致世界很快就陷入了末日般的景象。”
“而主人您…”
艾米莉看向沈青岳的眼神充满了崇拜，仿佛在诉说一件英雄事迹。
“因为是某种名为‘青龙战装’的着装者，似乎是抵抗入侵的核心力量之一，自然一直奋战在对抗深渊的最前线，守护着人类最后的防线。但是…后来…”
艾米莉的小脸上露出了混合着愤怒和悲伤的表情，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后来您被人背叛了！是被您最信任的战友或者…身边的人？记忆很模糊…总之，那场背叛导致了极其严重的后果…不仅您的家人…都…都遇害了，您自己也…在那场阴谋中战死了。”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哽咽，仿佛能感受到那份刻骨的悲痛。
但很快，她又抬起头，碧蓝的眼眸中燃烧着坚定的光芒，用一种绝对信任的目光看着沈青岳：
“但是主人您后来又出现了！您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复活了，并且成为了深渊界的魔王，拥有了足以碾压一切的恐怖力量！您回来…以雷霆之势摧毁了地球联军最后的、也是最大的堡垒，彻底征服了地球，成为了连接深渊与现世的两界之主！”
说到这里，艾米莉的语气变得有些迟疑和恐惧，仿佛回忆起了某种可怕的景象：
“然后…然后您好像要做一件非常非常可怕的事情…您打算…拖着整个深渊魔界，去猛烈撞击现实世界的核心，想要…想要把两个世界都彻底毁灭掉！同归于尽！”
艾米莉握紧了小拳头，语气重新变得坚定，像是在宣誓：
“就是为了阻止两个世界被主人您…被那个未来的您毁灭，未来的幸存者们才想尽办法，集合了最后的力量把艾米莉送回到这个时间点，看看能不能改变这一切…找到您之所以堕落成魔王的原因，阻止悲剧的发生…”
她随即又立刻急切地表忠心，生怕沈青岳因此对她产生一丝一毫的芥蒂，“不过主人您放心！现在的艾米莉是您最忠诚的仆人！灵魂和意志完全属于您！就算您命令艾米莉立刻去毁灭天堂，艾米莉也会毫不犹豫地执行！绝不会有半点迟疑！”
沈青岳静静地听着，眉头越皱越紧。青龙战装？从未听说过。惨烈的背叛？家破人亡？自身战死后又以魔王身份归来？还要拖着两个世界一起毁灭？这信息量巨大且充满了绝望与疯狂色彩的未来图景，让他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这绝不是一个正常的未来走向，其中必然隐藏着巨大的阴谋和难以想象的变故。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艾米莉那柔软的金色发丝，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指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让你去毁灭天堂倒是不必。不过，艾米莉，你似乎从一开始就搞错了一件事。”
艾米莉疑惑地眨着那双纯净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动：“主人？艾米莉搞错了什么？”
沈青岳看着她，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你来的这个世界，并不是你原本所在的、那个发生了深渊入侵和魔王灭世事件的‘未来’的‘过去’。这里，是一个与你那个世界既相似又不同的…平行世界。我，是这个世界的沈青岳，虽然我们可能是跨越维度的同位体，拥有相似的起点，但我们的经历、际遇，以及最终走向的未来，未必会，也绝不应该走向同一条充满绝望和毁灭的道路。”
艾米莉彻底愣住了，小脸上充满了巨大的茫然和认知被颠覆的无措，她喃喃道：“平…平行世界？不是…不是我来的那个世界的…过去？”
这个消息，显然剧烈地冲击了她那刚刚被奴隶契约重塑的、相对简单的世界观。
她穿越时间而来，并非是为了改变那个她所知的确切而悲剧的过去，而是闯入了一个…充满了未知与无限可能性的、全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