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后一些不得不进行的、小心翼翼的“家庭交流”中,沈青岳努力扮演着逐渐“恢复”记忆的渔民王大志,旁敲侧击地从他那被洗脑的“母亲”沈清雪口中,套取着关于这个幻境世界的信息。
当他试图弄清楚现在的具体年份时,沈清雪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民国四年”时,沈青岳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民国四年?!
他原本以为这个幻境是模拟三十年前,也就是大约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渔民消失的那个时间点。却万万没想到,这时间线一下子被往前猛拽了六七十年,直接回到了一百多年前!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他心头疑窦丛生。再加上之前沈清月探查后得出的结论——这个幻境内部没有任何魔物特有的邪恶气息,干净得反常——一个令人不安的猜想在他脑中浮现:这个诡异的幻境,难道……和那个代号“克拉肯”、造成三十年前失踪案的魔物,其实没有直接关系?
那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是谁布下的?目的何在?
总之,就是处处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
他更加好奇的是,这个耗费如此巨大能量构建出百年之前景象的幻境,到底想干什么?总不可能是请他们来体验一把穿越时空、沉浸式感受百年前渔民艰苦朴素的日常生活吧?
趁着沈清雪又一次短暂离开的间隙,她似乎总有很多“母亲”的活计要忙,沈青岳立刻压低声音向沈清月和芊羽求证:“你们之前探查,除了范围边界,真没找到任何其他线索?关于这个幻境的目的,或者核心之类的东西?”
沈清月摇了摇头,紫眸中也是不解:“没有。一切看起来都像是……正常的渔村生活,除了时间错位和我们被强加的身份。”
芊羽倒是依旧一副轻松惬意、仿佛在度假的模样,她摆了摆小手,用她那清亮的声音说着令人瞠目结舌的话:“安啦安啦~有吾在,能出什么大问题?不过,大外孙,有一点你搞错了哦~”
沈青岳感觉自己拳头硬了很显然这只傻鸟故意占他便宜,但他只能忍了,反正未来有的是机会。
芊羽竖起一根纤细的手指,金粉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洞悉本质的光芒:“这里,可不仅仅是‘幻境’那么简单哦。这是一个非常罕见、非常奇妙的……沟通过去时间的节点。”
“沟通过去时间的节点?”沈青岳一怔。
“没错~”芊羽得意地微微扬起下巴,“简单说,我们现在,既是身处一个基于过去历史片段构建的‘场’,又因为某种特殊力量的维系,同时锚定在现在的时空坐标上。我们既在‘过去’,又在‘现在’。所以这里的一切才如此真实,因为它某种程度上,就是‘真实’历史的重现和映射。”
沈青岳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原来如此……怪不得……” 所有的细节,空气的味道,村民那毫无表演痕迹的自然,都真实得可怕。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幻术能达到的效果!
突然,他脑海之中如同划过一道闪电,猛地将芊羽的话、百年前的时间点、三十年前的集体失踪案联系了起来!
三十年前渔民们消失的诡异现象,只因人,不伤物……难不成——
就在他这个惊人的猜想即将浮出水面时,沈清雪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她小小的身子抱着一摞干柴,从后院走进来,对着沈青岳喊道:“大志!别傻愣着了!赶紧去把院里晒的那些咸鱼收进棚子里码好!这天色看着不对劲,估摸着台风快要来了,别让雨给淋了!”
沈青岳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起身去收鱼。
这时,沈清雪又像是想起什么,脸上带着浓浓的担忧,对沈青岳说道:“对了,明天……你就该跟着海生哥他们一起出海了吧?可你如今这脑子……迷迷糊糊的,出海那么危险,能行吗?要不……我去跟海生哥说说,这次就别去了?”
出海?!
沈青岳心中猛地一凛!
主线任务来了!
他几乎可以肯定,问题的关键,甚至离开这个幻境的线索,很可能就藏在这次“出海”之中!
他立刻挺直腰板,努力做出已经恢复的样子,语气肯定地说道:“娘!你放心!我已经好多了!头也不晕了,刚才的事也都想起来了!出海没问题!家里就指望着这次出海换点嚼用呢,怎么能不去!”
听到他这么说,沈清雪小脸上的担忧并未减少,她转头看向正在一旁默默帮忙整理渔网的沈清月(小青),叮嘱道:“小青啊,明天你跟着大志一起出海,多看着他点,千万小心啊!”
“我也要一起出海?”沈青岳和沈清月同时一愣,沈青岳更是直接问了出来。让“妻子”一起出海?这似乎有点不符合他对那个时代渔民家庭的认知。
沈清雪用一副“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语气说道:“你爹不在了,家里没个顶梁柱,让你媳妇跟着出海帮手不是常事吗?你娘我年轻的时候,也没少跟你爹一起出海搏风浪!只是可惜……”她说着,还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光滑细腻、毫无岁月痕迹的小脸,“……你娘我如今岁数大了,身子骨不经折腾了,你奶奶年纪更大,还得有人在家照顾着,所以就不能跟你们一起出去了。”
沈青岳:“……”
他看着眼前这位自称“岁数大了”、“身子骨不经折腾”的合法萝莉“母亲”,再脑补一下她挥舞着小胳膊小腿在惊涛骇浪里“搏风浪”的画面……嘴角再次不受控制地疯狂抽搐起来。这违和感简直突破天际了。
很快,夜幕降临。
一百多年前的偏远渔村,自然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没有电,更没有手机网络,天一黑,整个世界仿佛就陷入了沉寂,只有海风和偶尔的犬吠声。
村民们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老节奏。
在简陋的卧室里,沈青岳和沈清月面面相觑,气氛有些尴尬。
按照设定,他们是夫妻,自然只有一间卧室,一张炕。
就在两人用眼神无声交流着“你睡地上我睡炕”还是“轮流值守”时,卧室门被轻轻敲响了。
只见“母亲”沈清雪抱着一条打着补丁的薄被,探进小脑袋,脸上带着一种既关切又有点不好意思的复杂表情。
她走进来,将被子放在炕上,然后看向沈青岳,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老母亲姿态,压低了声音(但在这寂静的夜里依然清晰)说道:“大志啊,不是娘说你……你看你媳妇小青,多好的一个人儿,嫁到咱们家也快有大半年了吧?”
沈青岳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硬着头皮点头:“呃……是吧……”
“那你可得……努努力啊!”沈清雪(妈妈)的小脸上一片严肃,还用手比划了一下,“是时候该……让你媳妇肚子有点动静了!也好给咱们老王家延续香火不是?你看对门老李家,那三个大胖小子,满地跑,多喜庆!”
沈青岳:“!!!”
他内心顿时一万头神兽奔腾而过:‘我的好妹妹啊!你白天还因为疑似“接吻照”跟我闹别扭,晚上就以母亲的身份来催生了?!这角色切换能不能不要这么投入啊?!还有这虎狼之词是你能说的吗?!’
他脸上只能挤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含糊道:“呃……这个……娘,我们……我们会努力的……”
谁知沈清雪(妈妈)似乎还不放心,凑得更近了些,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纸包,塞给沈青岳:“娘知道,这事情急不来……不过娘替你打听到了一个偏方!听说老李家那三个壮得跟牛犊似的胖小子,就是靠这个方子怀上的!灵验得很!你今晚就……”
“打住!打住!娘!”沈青岳像是被烫到一样,赶紧把那包来历不明的“偏方”塞回沈清雪手里,头皮发麻,“不用了!真不用!我们身体好得很!没问题!真的!您放心!时间不早了,您和奶奶也早点歇着吧!晚安!”
说完,他几乎是连推带送地把这位操心过度的“萝莉老妈”请出了房门,然后砰地一声把门关紧,甚至还下意识地找了根木棍把门给抵上了。
做完这一切,他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比跟魔物打了一架还累。
一回头,正好对上沈清月那双在昏暗油灯光线下依旧平静无波的紫眸。
沈青岳:“……”
沈清月:“……”
气氛一时间变得更加尴尬和微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