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殿,天罡殿。
此地乃是魂殿真正核心,权力与力量的顶点,其主殿更是神秘莫测,寻常天尊亦不可轻易踏入。
殿内光线幽暗,唯有墙壁之上,悬浮着数以百计的灯火。这些灯火并非凡火,而是以特殊秘法炼制,与魂殿核心成员灵魂相连的——魂灯。灯火明亮程度代表着其灵魂力量的强弱,而一旦灯火熄灭,则意味着灵魂湮灭,身死道消。
此刻,一道笼罩在浓郁黑雾中的身影,正静默地立于这片魂灯之墙前。他身形并不如何高大,却仿佛是整个大殿的中心,所有的光线、声音,乃至空间,都在他周身扭曲、臣服。他便是魂殿殿主,这片大陆阴影中的主宰之一——魂灭生。
他的目光,正落在其中一排较为靠前的位置。那里,原本一盏燃烧着幽绿色火焰、颇为旺盛的魂灯,此刻已然彻底熄灭,灯座冰冷,没有一丝余温。
那正是属于三天尊·冥海的魂灯。
从龙霄踏入地煞殿,到冥海魂灯熄灭,整个过程并未过去太久。魂灭生便一直站在这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如同漠然注视着棋盘上一颗棋子的陨落。
殿内死寂无声,落针可闻。
良久,魂灭生那笼罩在黑雾下的面容似乎动了一下,一道分辨不出喜怒,仿佛源自九幽深处的沙哑声音,缓缓在大殿中回荡:
“以三转之力,逆伐八转,手段酷烈,行事果决……”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品味着刚刚接收到的、关于地煞殿内发生的一切信息。
“……倒是个狠角色。”
语气平淡,听不出是赞赏还是其他情绪。对于冥海的死,他并无丝毫惋惜,魂殿之内,弱者被淘汰是天经地义。他在意的,是龙霄所展现出的潜力、实力以及那份无所顾忌的狠辣。
“传令下去,”魂灭生并未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入空无一人的大殿角落,“第一地煞殿由龙霄接掌,列为新任三天尊。其所请所求,若无碍大局,皆可应允。”
“是。”虚空之中,传来一道模糊的应诺声,随即隐去。
魂灭生再次将目光投向魂灯之墙,那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空间,落在了那遥远的地煞殿,落在了那端坐于白骨王座之上的年轻身影上。
“龙霄……非斗气之力……有趣。但愿你这把刀,足够锋利,也能……足够听话。”
声音渐低,最终消散在幽暗的大殿之中,只留下那满墙明灭不定的魂灯,无声地映照着这片阴影权力的核心。
第一地煞殿,深处。
这里比之外殿更加阴森,空气中弥漫着精纯的灵魂能量与一种绝望的气息。巨大的殿堂内,矗立着无数根刻画着诡异符文的黑色石柱,每一根石柱上都束缚着一道虚幻的灵魂体。他们形态各异,有的黯淡无光,气息萎靡;有的则还在疯狂挣扎,发出无声的咆哮。丝丝缕缕的灵魂本源之力,正被石柱上的符文不断抽取,汇聚到大殿中央某个庞大的阵法核心之中。
这里,便是地煞殿关押、炼化灵魂,为魂殿提供最根本“资源”的地方——囚魂殿。
龙霄端坐在囚魂殿尽头一处稍高的平台上,翻看着手中一本以人皮鞣制而成的名册,上面记录着此地囚禁的每一个灵魂体的性名、生前实力、捕获地点以及灵魂强度评估。他看得很快,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浏览一串无关紧要的数字。
龙霄合上手中的人皮名册,随手丢在一旁。他并未看向某个特定的灵魂体,而是微微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殿内那无数根囚魂柱,扫过那成千上万道在痛苦中挣扎、哀嚎或已然麻木的虚幻身影。
他的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灵魂体的意识深处,压过了那无声的绝望与符文的抽取之声:
“我,是这座地煞殿的新主人,龙霄。”
一句话,让许多原本麻木的灵魂体产生了细微的波动。新主人?冥海呢?
“冥海已死。”龙霄仿佛听到了他们的疑问,直接给出了答案,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碾死了一只蚂蚁。
这个消息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引发了更大的灵魂涟漪。那个折磨、囚禁他们多年的恶魔,死了?
“我与魂殿旧主不同,对无止境地折磨灵魂没有兴趣。”龙霄继续说道,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务实感,“你们对我来说,有两种价值:有用的,和无用的。”
“无用的,结局你们很清楚,最终化为最精纯的灵魂本源,滋养魂殿大阵。”
这话让无数灵魂体颤抖起来,恐惧蔓延。
“但有用的,”龙霄话锋一转,“我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他顿了顿,让每一个字都重重敲打在灵魂体们的心头,如果他们还有心的话:
“臣服于我,献上你们的忠诚,发挥你们的价值。无论是生前的修为经验、独门斗技、秘法知识,还是对中州各方势力的了解……只要证明你们有用,我不介意给你们一条生路。”
“表现卓着者,未来,我甚至可以考虑为其重塑肉身,还你们自由之身。”
“重塑肉身”、“自由之身”!
这几个字如同最炽烈的阳光,瞬间穿透了囚魂殿积年累月的黑暗与绝望,照亮了无数灵魂体几乎已经熄灭的希望之火!哪怕这希望再渺茫,也远比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被慢慢抽干、彻底湮灭要强上万倍!
一时间,整个囚魂殿陷入了某种奇异的寂静,连那些符文的抽取声似乎都变小了。所有的灵魂体,无论强弱,无论之前是麻木还是挣扎,此刻都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了高台之上那道黑袍身影上。
龙霄负手而立,承受着这万千灵魂的“注视”,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毋庸置疑的权威:
“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选择权,在你们自己手中。是就此湮灭,还是抓住这根可能通往生路的绳索。”
“愿意臣服效力的,现在,可以开始了。”
他没有强迫,只是给出了选择。但在这种极端的环境下,对于这些渴望解脱的灵魂来说,这几乎不能称之为选择。
短暂的死寂之后,一道道或微弱、或清晰、或急切的灵魂波动,如同潮水般从各个囚魂柱上涌向龙霄:
“我愿意臣服!”
“天尊!我生前是六品炼药师,熟知丹药……”
“我知晓一处远古遗迹秘辛!”
“属下愿为天尊效死!”
求饶声、表忠心声、展示自身价值的声音此起彼伏,整个囚魂殿仿佛从绝望的死地,瞬间变成了一个另类的招募场。
龙霄闭目盘坐于高台之上,如同一位漠然的帝王,聆听着下方万千灵魂体的“献宝”。磅礴的灵魂感知力分散开来,同时处理着海量涌入的信息。
起初,这些灵魂体为了抓住这唯一的生机,无不争先恐后地将自己认为最有价值的秘密和盘托出。然而,结果却让龙霄大失所望。
“我知道一处斗圣遗迹,就在……呃,具体方位记不清了,大概在幽冥渊附近……”
“我生前创出一门地阶高级斗技,威力无穷,只是还差最后一步完善……”
“远古八族之一的石族,我知道他们一个秘密据点的可能位置……”
“我藏了一批宝藏,在……在……时间太久,我忘了……”
这些信息要么虚无缥缈、无从考究,要么残缺不全、毫无价值,更有甚者纯粹是在胡编乱造,试图蒙混过关。龙霄的眉头微微蹙起,周身的气息逐渐变得冰冷,那无形的威压让一些正在“发言”的灵魂体瑟瑟发抖,声音都变得断断续续。
就在龙霄的耐心即将耗尽,准备结束这场闹剧,将这些聒噪的灵魂体大部分都化为精纯本源之时——
一道极其虚弱,却异常清晰,甚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般决绝的灵魂波动,如同游丝般传入他的感知中。
“我……我知道星陨阁的具体空间坐标,以及……以及星陨大阵的三处能量节点漏洞。”
这道声音虽然微弱,但其内容却让龙霄猛地睁开了双眼!
星陨阁!药尘!萧炎!
他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声音的来源——那是一根位于角落、并不起眼的囚魂柱。上面束缚的灵魂体黯淡得几乎要透明,显然灵魂本源损耗极其严重,但其灵魂核心处,却隐隐透着一股不同于寻常灵魂的坚韧与某种……曾经身居高位的沉淀感。
龙霄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凝视着那道虚弱的灵魂,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说下去。”
感受到龙霄那聚焦而来的、如同实质般的目光,那道灵魂体似乎振作了一些,他努力凝聚着即将涣散的形态,断断续续地传递着信息:
“我……我名丘陵……生前乃是……星陨阁内门长老,专司……星辰大阵维护……约几十年前,因……因发现少阁主韩枫私通外敌……的证据,被其陷害……抽魂炼魄……”
他艰难地诉说着自己的来历,语气中充满了无尽的冤屈与恨意。
“星陨阁隐匿于……空间裂缝之中,其入口并非固定……需以特殊星引之术……配合独门空间印诀方能开启……其坐标是……”
一道包含着复杂空间坐标与印诀信息的灵魂印记,缓缓飘向龙霄。
“星陨大阵……借周天星辰之力运转……威力无穷,但……但有三处能量节点,因早年构建时……所用材料有细微瑕疵,随着岁月流逝……已成隐患……分别在……”
他又详细描述了那三处能量节点的具体位置、薄弱之处以及在不同时辰的运转规律。
信息传递完毕,丘陵的灵魂体变得更加透明,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但他依旧倔强地“望”着龙霄。
龙霄接收完所有信息,灵魂力量稍加推演,便知这丘陵所言,至少有八成可信!尤其是关于星陨大阵节点瑕疵的描述,若非真正参与过维护的核心人员,绝不可能知晓得如此详尽!
“丘陵……”龙霄记下了这个名字,看着他那即将消散的模样,屈指一弹,一道精纯的内力混合着一丝灵魂滋养之力渡入其灵魂本源之中,暂时稳住了他溃散的趋势。
“你的信息,很有价值。”龙霄淡淡道,“从今日起,你跟随在我身边。待我验证无误,自有你的好处。”
丘陵的灵魂体感受到那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稳住了自己,又听到龙霄的承诺,激动得灵魂波动不已,连忙传递出感激与效忠的意念。
龙霄不再理会其他那些依旧在嘈杂表功的灵魂体,对暂代管事的护法吩咐道:“将这些灵魂梳理清楚,有价值的留下标记,无用者……按规矩处理。”
说完,他身形一闪,便离开了囚魂殿。有了星陨阁的坐标和大阵漏洞,接下来,该是去找那位“老朋友”萧炎,好好算一算总账的时候了。药尘复活了?正好,一并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