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小巷内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五名刺客如同破布娃娃般瘫软在地,气息萎靡,生死不知。苏凌持戟立于一旁,煞气虽敛,但那无形的压迫感依旧让这片区域空气凝滞。
陈文自书斋内缓步走出,目光扫过地上五人,最后落在偏房窗口。阿禾正站在窗后,小手紧紧抓着窗棂,小脸在月光下显得愈发苍白,但眼神依旧沉静,只是深处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她看着陈文,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下了头。
陈文没有立刻去询问她,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这些刺客的来历和目的。
他走到那名修为最高、金丹初期的刺客头领面前,蹲下身,伸出一根手指,点向其眉心。指尖有淡淡的规则涟漪荡漾开来,他要进行搜魂。
然而,就在他的神识即将探入对方识海的刹那——
“嗡!”
一股阴毒、暴戾、充满毁灭气息的诡异力量,猛地从刺客头领的识海核心爆发出来!那力量如同一条潜伏的毒蛇,瞬间缠绕上陈文探入的神识,并沿着神识连接,反向噬咬而来!更有一股隐晦的波动,试图引爆刺客头领的整个神魂!
锁魂咒!而且是极其高明、与神魂本源紧密结合的恶毒咒术!一旦触发,不仅能重创搜魂者,更能瞬间让被搜魂者魂飞魄散,不留任何痕迹!
“哼,雕虫小技。”
陈文冷哼一声,眼中规则符文一闪而逝。他并未强行对抗或撤回神识,而是引动自身那蕴含“秩序”与“净化”意蕴的规则之力,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沿着那诅咒之力的运行轨迹,逆向切入,直指其核心符文结构!
“断!”
一声轻喝,规则之力如同庖丁解牛,精准地切断了锁魂咒几个最关键的能量节点!那狂暴的诅咒之力如同被抽走了脊梁的毒蛇,猛地一僵,随即如同无头苍蝇般在刺客头领识海内乱窜了几下,便迅速溃散、消弭!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凶险异常,但陈文应对得举重若轻。那刺客头领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喷出一口黑血,神魂虽受重创,却并未立刻消亡。
陈文的神识再无阻碍,迅速翻阅着对方混乱、破碎的记忆碎片。
记忆画面模糊而跳跃:
……一片瘴气弥漫、古木参天的原始山林……
……一座隐藏在山腹深处的、风格粗犷而古老的祭坛……
……一个身形魁梧、笼罩在阴影中、散发着恐怖妖气的模糊身影,声音低沉而威严:“……找到她……带回‘圣物’……死活不论……”
……关于青岚城、关于天地书斋、关于一个女童画像的情报传递……
……服用破幻丹、演练合击阵法、规划潜入路线的训练场景……
……最后,是那明确无比的指令:目标,书斋杂役女童阿禾,优先活捉,若事不可为,则格杀勿论!
记忆到此戛然而止,更深层的、关于雇主具体身份、以及所谓“圣物”的信息,似乎被更强大的力量封印或抹除了。
但那些记忆碎片中的环境特征、那模糊身影散发的妖气、以及“圣物”这个关键词,已经足够让陈文做出判断。
南疆妖族!
果然是它们!
陈文收回手指,刺客头领脑袋一歪,彻底昏死过去,神魂已濒临破碎边缘。他又如法炮制,检查了另外四名刺客,得到的信息大同小异,确认了幕后黑手。
他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偏房窗口后的阿禾。
“苏凌,处理一下。”他指了指地上那五个废人。
“是。”苏凌领命,如同拖死狗般将五人拖到巷子更深处,自有手段让他们“消失”得无声无息。
陈文则走向偏房,推门而入。
阿禾站在房间中央,小手紧张地攥着衣角,仰头看着陈文,眼神复杂,有恐惧,有歉意,也有一丝如释重负。
“先生……对不起,阿禾给您惹麻烦了。”她声音很小,带着哭腔。
陈文走到桌旁坐下,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坐。”
阿禾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笔直。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了吗?”陈文语气平和,没有质问,只是平静地询问,“或者说,你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南疆妖族派出如此专业的刺客,不惜代价也要得到?”
阿禾低下头,沉默了很久。房间里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最终,她仿佛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决绝与哀伤。
“先生,阿禾……阿禾不是纯粹的人族。”她轻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的母亲,是人族。但我的父亲……是妖族。”
陈文眼神微动,并未打断她。
“阿禾不知道父亲具体是谁,母亲从未细说,只说他是南疆妖族中一个很重要的人……或者说,妖。”阿禾继续说着,小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一个用普通红绳系着、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半块玉佩。
“母亲带着我,一直躲藏在人族边境的一个小村子里。她很少出门,也从不让我显露任何异常。我们过得很快乐……直到一年前。”
阿禾的声音带上了哽咽:“村子里来了几个很厉害的人……不,他们身上有妖气!他们是来找母亲的!母亲为了保护我,启动了村子里一个古老的传送阵,把我送走了……她自己……她自己留下来挡住了他们……”
“我醒来的时候,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了。后来一路流浪,听说青岚城这边相对安全,就……就过来了。没想到,他们还是找到了我……”
“他们要找的‘圣物’,是什么?”陈文问道,目光落在她腰间那半块玉佩上。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这玉佩材质非凡,内部似乎封印着一股极其隐晦而精纯的妖力,只是残缺了,气息不显。
阿禾顺着陈文的目光,下意识地捂住了那半块玉佩,小脸上露出警惕和依恋交织的神色:“这是母亲留给我的唯一东西……她说,这是父亲留下的信物,也是……也是开启某个地方的‘钥匙’的一部分。母亲说,绝对不能被妖族皇庭的人拿走……”
妖族皇庭!钥匙的一部分!
陈文瞬间明白了。这并非简单的寻仇或追捕逃奴。这涉及到妖族内部高层的权力斗争,甚至可能关乎某个重要的传承或宝藏!阿禾身上那一半的妖族皇血,以及这半块作为“钥匙”的玉佩,让她成为了风暴的中心!
一个拥有人族血脉、流落在外、却可能掌握着重要“钥匙”的皇血后裔,她的存在,对妖族皇庭内部的某些势力而言,无疑是巨大的威胁或者……机遇。
“所以,你混入书斋,是想寻求庇护?”陈文看着她。
阿禾用力点头,又连忙摇头:“一开始是的……阿禾听说先生很厉害,连那么可怕的鬼母都能打败……阿禾想活下去,想有一天能变得强大,为母亲报仇!但是……但是先生收留了阿禾,对阿禾很好,苏凌大哥和小火哥哥也对阿禾很好……阿禾不想再连累先生了……” 说着,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看着眼前这个身世坎坷、被迫早熟、却又在温暖面前显得如此脆弱的小女孩,陈文沉默了片刻。
他轻轻叹了口气。
“既然入了我书院的门,便是书院的人。”陈文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只要你在书院一日,便无人能动你。”
他站起身,走到阿禾面前,伸手揉了揉她枯黄的头发:“早点休息吧。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阿禾猛地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陈文,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家?这个字眼对她来说,已经太久远,太奢侈了。
“至于你的身世和仇恨……”陈文顿了顿,“待你日后有了足够的力量,自行去了结。现在,你的任务是好好活着,认真修行。”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偏房。
阿禾看着陈文离去的背影,紧紧攥着那半块玉佩,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但那双原本充满忧虑的大眼睛里,却重新燃起了名为希望的光芒。
院中,陈文负手而立,望着南方的夜空,目光深邃。
南疆妖族……皇庭内斗……神秘的钥匙……
这摊浑水,看来是非蹚不可了。
不过,那又如何?
他陈文的书院,还容不得外人来撒野。
只是,今后的日子,恐怕要更加“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