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桥,横亘于漆黑的冥河之上,由无数惨白、扭曲、甚至还在微微蠕动的手臂交织而成,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阴冷与死寂。桥头那块血字石碑,如同一道无形的界限,将鬼市的外围与核心区域分隔开来。
陈文站在桥头,神色依旧平淡,仿佛眼前这诡谲恐怖的桥梁,与寻常乡间的石板小桥并无区别。他回头,目光在苏凌三人紧绷的脸上扫过,又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身后那些隐匿在阴影中的“尾巴”。
“这桥,算是个门槛。” 陈文的声音直接在三人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懒洋洋的调侃,“过去了,才算有资格掺和里头那点破事。过不去……那就只能留在外边捡点残羹剩饭,或者,变成这桥的一部分。”
他话音未落,已然一步踏出,轻飘飘地落在了那由无数手臂构成的桥面之上。
没有想象中的摇晃与不堪重负,陈文的脚步落下,那些蠕动的手臂仿佛遇到了克星,瞬间僵硬凝固,连原本细微的抓挠声都消失了。他就这样如同走在平坦大道上,步伐从容,身影几个闪烁间,便已到了桥中央,速度并未减慢分毫。桥下那粘稠的冥河之水,甚至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仿佛这能映照罪孽、吞噬神魂的往生桥,于他而言,不过是个摆设。
苏凌三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凝重。先生可以视若无物,但他们不行!
“走!” 苏凌低喝一声,率先踏上了桥面!
脚掌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嗡——!”
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一股直接作用于神魂本源的巨大轰鸣!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变幻!脚下的手臂仿佛活了过来,无数冰冷、粘腻的触感顺着脚踝缠绕而上,同时,脑海中如同掀开了记忆的闸门,无数纷乱、阴暗的画面碎片汹涌而来!
有幼时修炼不慎差点走火入魔的恐惧,有面对强敌时的无力与绝望,有获得力量后心底滋生的一丝暴戾,更有那立下“护道诸天”宏愿时,内心深处一闪而过的、对未知敌人与沉重责任的细微彷徨……种种被刻意遗忘或深藏的心魔、杂念、负面情绪,被无限放大,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识!
与此同时,桥下那漆黑的冥河仿佛拥有了吸力,一股强大的、想要将他拖入永恒沉沦的意念笼罩全身!
苏凌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发白。但他识海中那盏青金魂火骤然爆发出璀璨光芒!历经上古战场煞气淬炼、无尽杀伐磨砺出的不灭战意熊熊燃烧,如同定海神针,牢牢镇守灵台!《不灭战典》的奥义自行运转,将那纷至沓来的杂念、心魔,尽数视作外邪入侵,以战意煅烧、驱散!
“我心如铁,意如锋,区区幻象,也想乱我道心?!” 苏凌在心中发出一声怒吼,右臂煞骨虽未显化,却有一股内敛的、坚不可摧的意志透体而出,硬生生将缠绕上来的冰冷触感和神魂冲击逼退寸许!他咬紧牙关,迈出了第二步,虽然缓慢,却异常坚定。
紧随其后的柳轻霜,同样陷入了幻境。她看到玄冰峰在漫天魔焰中崩塌,看到同门师长在眼前陨落,看到自己坚守的冰心道途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极寒之中,滋生出的竟是焚尽一切的毁灭欲望。
但她修炼冰魄凝心诀多年,道心早已坚如玄冰。面对幻象,她非但没有迷失,反而将那一丝因幻境而生的“毁灭战意”主动融入冰心之中,使得那冰蓝光辉更加纯粹、更加凛冽,仿佛能冻结时间,冰封万物!她周身散发出一种“万法不侵,诸邪退避”的极致寒意,那些手臂尚未完全靠近,便被冻结、僵直,神魂冲击亦被那冰魄战意构筑的壁垒阻挡在外。她步履虽缓,却比苏凌更加平稳,一步步向前。
洛璃遭遇的则更为直接。他仿佛坠入了无边血海,耳边是万鬼哭嚎,眼前是幽冥血莲凋零枯萎的景象,血脉深处传来无尽的暴戾与吞噬一切的渴望,引诱他放弃那刚刚建立的“戍卫”秩序,回归最原始、最疯狂的幽冥本能。
他眉心的“幽冥戍卫”印记爆发出强烈的暗紫色光芒,一股源自古老契约的、带着秩序与守护意味的力量强行压下血脉的躁动!他紫眸中挣扎与清明交替,低吼着,凭借着戍卫印记与自身意志,如同逆流而上的孤舟,对抗着那源自本源的诱惑与冲击。他的步伐最为踉跄,速度最慢,但却始终没有停下,没有坠桥。
三人在桥上艰难前行,各显神通,抵御着往生桥的考验。
而就在他们渡桥之时,桥的另一端,对岸那浓郁的雾气之中,数道冰冷而强大的意念,如同沉睡的凶兽,悄然苏醒,带着审视与贪婪,投向了正在渡桥的几人。其中一道,正是源自那斗笠老者的摊位!
同时,桥的这一端,萧逸带领的云渺仙宗众人,也终于不再隐匿。
“过桥!” 萧逸低喝一声,周身绽放出纯净浩大的云渺仙光,如同谪仙临尘,一步踏上了往生桥。仙光与桥上的阴死之气激烈冲突,发出“嗤嗤”声响,那些手臂仿佛遇到了天敌,纷纷避退。他速度极快,虽不及陈文那般轻松,却也远超苏凌三人,目光锐利,紧紧盯着对岸,尤其是苏凌等人的动向。
他身后的几名弟子也各施手段,或祭出法宝,或运转玄功,勉力抵御着桥上的冲击,紧跟而上。
往生桥,此刻已成战场!
前有未知的强敌在对岸虎视眈眈,后有云渺仙宗紧追不舍,而桥上自身,还承受着映照心魔、沉沦神魂的巨大风险!
陈文已然轻松抵达对岸,负手立于桥头,仿佛事不关己般,静静看着桥上挣扎的众人,目光尤其在苏凌三人身上停留,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考量。
苏凌感受着前方越来越清晰的残刃共鸣,以及对岸那数道令人心悸的气息,又瞥见身后迅速逼近的云渺仙宗众人,心中压力骤增。
他深吸一口气,将不灭战意催发到极致,识海魂火灼灼,硬顶着庞大的神魂冲击,再次迈出一步!
必须尽快过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