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站在逐渐淡去的青色光门内,深吸一口气,迎着青木老人残魂审视的目光,清晰而平稳地开口:
“晚辈侥幸,辨认出十种。依次为:烈阳石斛,性燥热,补元气;变异紫魂幽兰,核心药性镇魂安神,灵性受死气污染;寒髓芝,性阴寒,滋魂养魄;地龙根,性温润,固本培元;玉髓花,性清凉,解毒化瘀;三叶还魂草,性平和,吊命续气;七心海棠,性诡谲,喜怒无常,兼具剧毒与破障之效;龙涎果,性霸道,强健气血;腐骨灵花,生于死地,以死气蕴生机,可肉白骨……以及最后的,‘枯荣藤’。”
说到枯荣藤时,苏凌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此灵非寻常药性可言,其灵性已与此地枯寂之地脉相连,蕴含一缕‘向死而生’、‘寂灭中等待复苏’之道韵。晚辈不敢言辨其药性,只感其意。”
寂静。
残破的药园中,只有点灵碑洒下的辉光无声流淌。
青木老人残魂虚影微微晃动,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明显的动容。他死死盯着苏凌,尤其是当听到“枯荣藤”与“向死而生”道韵时,他那由执念构成的虚影都泛起了一阵涟漪。
“枯荣……向死而生……” 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复杂与追忆,仿佛透过万古时光,看到了某些早已湮灭的场景。
良久,他长长叹息一声,那叹息中带着释然,也带着一丝更深的落寞。
“好……很好。想不到,你竟能感知到‘枯荣’之意……第一考,汝已通过。完美。” 他给出了评价,语气不再如之前那般冰冷强势,反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
柳轻霜在外闻言,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清冷的眼眸中泛起一丝欣慰。
然而,青木老人残魂很快收敛了情绪,目光重新变得锐利:“第一考考的是汝与草木的先天亲和与感知。但丹道一途,绝非仅有感知便可。真火为炉,灵力为薪,掌控入微,方可不损药性,炼得灵丹!第二考,凝火控元!”
他虚影再挥,右侧那道光芒亮起,化作一道旋转的火焰符文之门。
“入此门,于体内凝练一缕‘青木心火’!此火源于草木生机,温和而持久,最适炼丹,然其性看似平和,实则内蕴草木生生不息之暴烈,极难掌控!限时半个时辰,凝火成功,并操控其完成三种基础变化:凝聚、分散、拟形!失败,或控火不稳伤及自身,则考验终止!”
苏凌脸色一肃。青木心火,听名字便知与他的青木灵体极为契合,但这“内蕴暴烈”、“极难掌控”八字,让他不敢有丝毫大意。更何况,他此刻重伤未愈,体内真元运行尚且滞涩不畅,凝练并精细操控一种陌生的火焰,难度可想而知。
他没有犹豫,对柳轻霜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再次迈步,踏入那火焰符文之门。
门内并非炽热,反而是一片充满生机的翠绿空间,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青色光点,那是高度浓缩的木属性灵气,也是凝练青木心火的基础。
苏凌盘膝坐下,屏息凝神,尝试按照空间中自然浮现的一段晦涩法诀,引导体内青木本源,吸引外界的木属性光点。
过程起初颇为顺利。他身为青木灵体,对木属性灵气亲和力极高,那些青色光点如同归巢蜜蜂般涌入他体内。然而,当这些灵气在法诀引导下,试图于丹田之处压缩、点燃,化作心火雏形时,问题出现了!
他经脉中那些尚未完全驱散的轮回死气,以及多处暗伤,成为了巨大的阻碍!真元流转至关键节点便感到刺痛与阻塞,导致灵气压缩的过程屡屡失败,好不容易汇聚的灵气团数次濒临溃散!
苏凌额头渗出细密冷汗,脸色愈发苍白。他能感觉到,时间正在一点点流逝。
光门外,柳轻霜看得真切。她虽非木属性,但修行之道,万法相通,尤其她对冰火之力转换有着独到的理解(冰魄凝心诀修炼至深处,亦涉及阴阳转化)。她看出苏凌并非悟性不足,而是受限于身体状况,真元运转不畅,导致凝火过程险象环生。
不能再等下去了!
柳轻霜眸光一凝,毫不犹豫地抬起玉手,隔空按向光门内的苏凌。她体内所剩不多的玄冰真元被她精妙地操控着,化作一丝丝极寒却无比柔和的寒气,穿过光门的阻隔,悄然融入苏凌周身经脉。
这并非直接帮助他凝火,而是以冰寒之气,暂时镇抚他体内因死气和伤势而躁动不安的真元,疏通那些淤塞的节点!如同给滚烫的机器注入冷却液,使其能够平稳运行!
苏凌浑身一颤,立刻感受到了这股外来却同源(皆出自陈文所赐功法,本质同源)的寒意带来的好处。体内滞涩的真元瞬间变得顺畅了许多,那原本濒临溃散的灵气团骤然稳定下来!
他抓住机会,全力运转法诀!
“嗡——”
一声轻微的震鸣自他丹田处响起!一缕细弱发丝,却无比纯粹、充满生机的青色火苗,终于颤巍巍地诞生了!
青木心火,成!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凝火成功,还需操控其完成三种变化!这心火看似微弱,却果然如青木老人所言,内蕴一股草木生长的暴烈之意,极难驾驭,在苏凌经脉中左冲右突,让他感到阵阵灼痛。
柳轻霜并未撤回玄冰真元,而是继续以那种精妙的方式,在外围辅助苏凌,帮他稳定初生的心火,如同给一匹烈马套上无形的缰绳。
在她的帮助下,苏凌勉强集中精神,开始尝试操控心火。
凝聚……分散……拟形(化作一片简单的叶子形状)……
动作缓慢而艰难,但终究是在一点点完成。
“哼!借助外力,取巧之道,岂是丹途正法?!” 青木老人残魂将柳轻霜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出声呵斥。他认为这违背了考验的初衷,是对丹道的不尊重。
柳轻霜恍若未闻,全部心神都用于辅助苏凌稳定那缕脆弱的心火。她深知,此刻成败关乎三人生死,些许非议,不足挂齿。
而就在苏凌艰难完成“拟形”变化,那青色火苗化作一片摇曳的叶子,即将稳固的刹那——
“呃啊——!”
通道外的石室中,一直强忍痛苦的洛璃,终于压制不住体内鬼脉与整个药园生机之力的剧烈冲突,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吼!一股浓郁的血色幽冥鬼气不受控制地爆发开来,冲击着青木老人布下的隔离屏障!
这股源自幽冥鬼脉的暴动气息,与苏凌体内那初生的、充满生机的青木心火,本是两个极端。然而,在这极端的碰撞下,却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共鸣!
苏凌只觉得丹田处那缕青木心火猛地一跳,仿佛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一般,那股内蕴的暴烈之意竟陡然增强了数倍!原本在柳轻霜辅助下勉强维持的平衡瞬间被打破!
“不好!” 柳轻霜脸色剧变,输入的玄冰真元骤然加剧。
苏凌更是闷哼一声,只觉得那缕心火如同脱缰野马,在经脉中疯狂窜动,灼痛感倍增,眼看就要失控反噬!
青木老人残魂眼中寒光一闪,看向通道方向的目光充满了冰冷的杀意,而对苏凌这边,则带着一丝“果然如此”的失望与怒其不争。
“外力干扰,污秽侵染!此等心性,如何承我丹道?!”
考验,瞬间来到了失败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