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云山脉,葬魂涧。
天象异变,日月无光。浓郁的幽冥死气与冲天的血腥煞气混合交织,将这片天空染成了令人心悸的暗红色。那扇幽暗的门户虚影在如此环境下,反而显得愈发凝实,其内传出的古老气息,如同魔咒,撩拨着最后残存的理智。
涧底一片被强行清理出的空地上,一座由累累白骨与尚未干涸的鲜血构筑的庞大祭坛已然成型。数十名被禁制束缚、眼神绝望的修士(有各派俘虏,也有被抓来的散修)被强行按在祭坛的各个节点。幽魂殿残存的鬼修,在那名受伤金丹的带领下,环绕祭坛,吟诵着亵渎而狂热的咒文。一股令人作呕的、凝聚了极致痛苦与怨念的污秽能量,正从祭坛上升腾而起,如同一条黑色的孽龙,张牙舞爪地扑向高空的门户虚影!
“万魂血祭,黄泉引路!给本座——开!”金丹鬼修状若疯魔,嘶声咆哮。
与此同时,葬魂涧外围,杀声震天!
“为了宗门!为了东域!随我杀——!”赤阳真人浑身浴血,道袍破损,但眼神锐利如鹰,手中赤阳宝镜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烈阳之光,化作一道横贯战场的火柱,将前方数名黑煞门修士连同其召唤的厉鬼一同蒸发!
在他身旁,司徒影人剑合一,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炽白剑虹,所过之处,鬼修退避,邪法崩解!玄天剑宗弟子与丹霞宗残存精锐紧随其后,结阵冲杀,如同烧红的尖刀,狠狠刺入幽魂殿与联军混乱的阵型之中!
这是决死反击!丹霞宗与玄天剑宗摒弃前嫌,将最后的力量赌在了这一战之上!他们必须阻止血祭,必须在那门户被彻底污染前,找到一线生机!
厉狂挥舞着鬼头巨斧,咆哮着迎上司徒影,斧剑交击,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之音,狂暴的能量冲击将周围的山石都震为齑粉!黑煞门、五毒教、天狼宗等势力也在各自头领的驱使下,与联军绞杀在一起。
整个葬魂涧,已然化作了最惨烈的修罗场!每时每刻都有修士陨落,法宝崩碎,灵魂哀嚎。
而就在这极致混乱与杀戮达到顶点的时刻——
“嗡……嗡嗡嗡——!”
一阵不同于战斗轰鸣的、源自大地深处的低沉嗡鸣,陡然响起!整个苍云山脉,以葬魂涧为核心,开始剧烈震动!山崩地裂,沟壑纵横!
那枚被往生楼种下、早已与地脉同化的“印记”,在吸收了海量的死气与魂能后,终于被彻底激活!它不再隐匿,反而如同一个黑洞般,疯狂抽取着地脉深处的阴煞之气,并将其与战场上的死亡怨念混合,化作一道道灰黑色的、扭曲的能量洪流,强行灌注到那扇幽暗的门户虚影之中!
往生楼的目的,并非帮助任何一方,而是要借着这场血祭与大战产生的庞大死亡能量,强行“催化”这扇门,使其以一种最不稳定、最危险的方式……提前洞开!至于洞开之后是福是祸,他们毫不在意,或者说,混乱本身,就是他们的目的!
门户虚影在接受这股狂暴能量的冲击后,开始剧烈扭曲、膨胀,其上的幽光变得忽明忽暗,仿佛随时可能崩溃,又仿佛有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即将从中挣扎而出!一股远超之前的、混乱而暴戾的吸力从门户中传出,开始拉扯周围的一切,无论是尸体、活人,还是逸散的能量!
“不好!门户要失控了!”
“往生楼!是往生楼的阴谋!”
赤阳真人与司徒影同时色变,他们感受到了那股源自地脉的异常波动与门户的剧变!
幽魂殿的金丹鬼修先是一愣,随即狂喜:“哈哈哈!天助我也!门户将开!幽冥宝藏是我的了!” 他更加卖力地催动血祭阵法。
厉狂等人也是又惊又喜,攻势更猛。
局势,彻底失控!朝着最坏的方向,滑向深渊!
……
天地书院。
院外杀声隐隐,天地灵气狂暴紊乱,但那方寸之地,却仿佛风暴眼中唯一的宁静。
槐树下,陈文负手而立,月白儒袍纤尘不染。苏凌、柳轻霜、洛璃、石小牛皆肃立于前,连灰豆都安静地蹲坐在一旁。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陈文身上,等待着他的决断。外界那毁天灭地般的动静,让他们心神摇曳,但也更加坚定了守护书院的信念。
陈文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位弟子,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远方的轰鸣,烙印在每个人心底:
“外界风雨,已至极致。杀戮盈野,欲望滔天。”
“我书院,立身于此,非为争霸,非为避世。”
“今日,于此槐树下,立我书院于此风波中之规。”
他语气陡然转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持身以正,不为外物所动。纵外界尸山血海,我书院弟子,当守本心,明是非,不行不义,不起贪念。”
“二,守护为先,庇佑弱小。书院之门,于危难之际,可向心性良善、遭遇无妄之灾者敞开一隅,以为庇护。”
“三,”他目光尤其落在苏凌、柳轻霜和洛璃身上,“量力而行,不逞匹夫之勇。尔等之道,在于未来,而非眼前之厮杀。保全自身,方有将来。”
言罢,他袖袍一拂,数道流光飞出,精准地落入每位弟子手中。
苏凌与柳轻霜得到的,是一枚枚玉质符箓,其上符文流转,蕴含着精纯的空间之力——正是陈文耗费积分让系统推演制作的“小范围群体传送符”,关键时刻可瞬间将指定小范围内的人员传送回书院附近。
洛璃得到的,除了一枚传送符外,还有一张陈文亲笔书写的、蕴含浩然文气的“静”字符,可助他关键时刻稳定心神,压制鬼脉躁动。
就连石小牛,也得了一枚小巧的护身玉符。
“此符可保尔等一次危急。非到万不得已,不可轻用。但若事不可为,立刻激发,退回书院。”陈文叮嘱道。
“是!老师(先生)!”众人紧握符箓,只觉得一股暖流与无比的安全感涌上心头。
然而,陈文接下来的话,却让众人一愣。
“你等留守书院,紧闭门户,依规行事。”他看向苏凌与柳轻霜,“外界之战,你二人无需再参与。”
“那老师您……”苏凌忍不住问道。
陈文抬眼,目光仿佛穿透了院墙,跨越了百里距离,直接落在了那片混乱的葬魂涧,落在了那扇正在扭曲膨胀的门户之上。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时的平淡,而是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深邃,与一丝……执棋者的冷漠。
“我自有计较。”
“他们以为,力量与疯狂便能决定一切。”
“却不知,有些规则,早已写下。”
“有些底线,不容逾越。”
他缓缓抬起右手,并未指向战场,而是虚按向身前空中。指尖,那玄妙莫测的气息再次凝聚,并非书写攻击性的文字,而是引动了冥冥中,那源自上古“契约”的……一丝共鸣!
他要以这“契约”为引,以这书院积累的浩瀚文华与他对规则的领悟为基,隔空落子,拨动这场风暴的最终走向!
他不是要去参与那场血腥的厮杀,而是要在更高的层面上,定义这场争夺的……规则!
“我便让他们知晓……”
陈文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言出法随般的笃定。
“何为,天命……不可违!”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指尖那凝聚的气息,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虚空,循着那“契约”的脉络,朝着葬魂涧的方向,蔓延而去。
书院立规于风雨前夕,而陈文,则要以这规矩,去衡量那场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最终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