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北乔和楚芳菲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就连林少白的嘴角都几不可察地上扬了。
楚芳菲一边给他盛了碗汤一边嗔怪:“这还差不多。快多吃点补补,别晕在包厢里了。”
餐厅选的是一家口味清淡的客家菜馆,夏长征也好久都没吃过好的了,见饭菜合适也就不客气了。
随着夏长征的动筷,众人也都开始了进餐。
楚芳菲看着安静用餐,却总会不动声色地将沈北乔喜欢的菜转到她面前的林少白,眼中的笑意更盛。
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旁的夏长征,压低声音,却用全桌都能听到的音量“窃窃私语”:“老夏,我感觉不对,咱们这桌……好像混进了一个陌生人。”
夏长征正夹着一块清蒸鱼,闻言动作一顿。
他茫然地抬头环顾四周,目光从沈北乔看到林少白,又看回楚芳菲,满脸困惑:“哪呢?这不都是老熟人吗?哪儿来的陌生人?”
楚芳菲挑眉,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林少白的方向,拖长了语调:“你看咱们林导今天这体贴入微的劲儿,那道咕噜肉上桌后就没怎么转到我前面过。”
“这完全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在片场喊了cut就脸色沉下来的林少白嘛!陌生,太陌生了!”
她这话一出,夏长征立刻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拉长了尾音。
“这很正常嘛!”
夏长征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架势,“男孩子遇到心仪的对象,献献殷勤太应该了。转转菜都是小意思,要我说啊,关键还是得准备些像样的礼物。”
他说得兴起,完全没注意到林少白越来越僵硬的姿势:“要送就送点有意义的,然后找个合适的机会表白。”
“男孩子家家的,搞什么暗恋?喜欢就大大方方追,不成就潇洒转身,也别纠缠人家女孩子,这才叫坦坦荡荡!”
林少白的手悬在转盘上方,收回来不是,继续转也不是。
最要命的是,夏长征的话还无意间戳中了他这段时间做的所有事。
于是难得的,他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
楚芳菲强忍着笑意,故意对着明显手足无措的林少白追问:“少白,你觉得老夏说得在理吗?”
林少白张了张嘴,最终只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芳菲姐,这道咕噜肉真不错,您尝尝。”
沈北乔知道芳菲姐这是又在八卦了,伸出手把咕噜肉转到了楚芳菲面前,替林少白解了围。
楚芳菲笑眯眯地夹起一筷子递到嘴里,不说话了。
倒是夏长征像是想起了什么,朝着林少白问道:“从《静海》之后,咱们都各有各的动作,你怎么还没动静?”
终于把筷子上的清蒸鱼咽下,他继续问,“新片什么时候拍?有眉目了吗?”
沈北乔闻言也看向林少白,在来的车上,他确实提过正在筹备新项目的想法,只是话还没说透就到了餐厅,便没再深谈。
林少白沉吟片刻,“其实手头确实有两三个本子在斟酌。一个还是比较偏情感的文艺片,另一个是民国背景的家族史……”
“不过目前来看,我最终选择的,”他顿了顿,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缓缓道:“可能是一部战争题材的片子。“
“战争?!”楚芳菲最先忍不住惊呼出声,连夏长征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这确实是太出乎大家的意料。
在林少白以往的创作履历中,《静海之夜》那般细腻哀伤,诉说情感的影片才是他的标志。
而战争题材通常更偏向商业化,强情节、快节奏、多动作场面。
“少白,”夏长征忍不住开口,“这类型……和你之前的风格差异可不小啊。”
像林黛玉拿起了AK47。
林少白见众人神色,就知道他们可能有点误会了。
“不是那种聚焦于宏大战役的战争片。”林少白摇了摇头,“当然也会有那些镜头,但核心依然是刻画战争洪流中小人物的情感与命运。”
即便如此,这个选择对他而言已是相当大的突破。
这段时间,林少白确实在重新思考自己作为导演的路径。
从前他只会觉得拍自己喜欢的片子,想拍的片子就好了,但从喜欢上沈北乔之后,这个想法就日渐动摇。
他目睹着她如何一步步从在国内影坛取得佳绩,如今也渐渐迈向国际视野,就如同一棵木棉,不断向着更高更广处舒展枝桠。
他不能满足于仅仅做一个在地面仰望的欣赏者。
他渴望的,是成为另一棵高大的树木,能与她并肩而立,根脉于不同的土壤中各自深扎,树冠却能在同一片天空下彼此遥望。
文艺片与小成本情感片固然能维系创作的本心,但其受众范围终究有限。
若想在这条路上行得更远,触及更广阔的观众,乃至跻身世界影坛的视野,涉足更具市场影响力的商业类型片,几乎是一条必经之路。
但他也不想步子上来就迈得太大,这部电影如果最终拍摄,也算是他在个人表达与市场诉求之间寻找平衡点的一次尝试。
他目光扫过在座众人,最后落在沈北乔身上:“而且,我也确实应该挑战一下自己了。不能总是待在舒适区里。”
楚芳菲若有所思:“这么说倒也还好。”
现在市场环境下,纯粹的文艺片确实举步维艰。
小众之所以小众,一定有它的原因,许多文艺片或许能在奖项上有所斩获,但谈及盈利却往往是奢望,亏损反倒成了常态。
这个中艰辛,不仅是导演,他们这些演员也同样感同身受。
“那就祝老夏的新电影票房大卖,少白的这次大胆尝试能赢得满堂彩,也预祝我们北乔再接再厉,捧回金马影后!”
楚芳菲笑着举起了酒杯。
“芳菲姐也要早日遇到心仪的好剧本!”沈北乔立刻端起自己的杯子,“我们都等着看您的新作呢。”
“好!”
夏长征和林少白也一同举起了酒杯,清脆的碰杯声响起,为这些愿望作出了见证。